10年后的再聚,左一为作者,中为端和夫教授
文/刘赫
1997年,我于白求恩医科大学外语临床医学专业毕业后,在中国医科大学附属二院从事神经外科临床工作近4年。2000年12月,我作为访问研究员赴日本札幌医科大学神经外科,从师于世界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端和夫教授,学习颅底神经外科手术技术。之后,我取得了神经外科博士学位,又从事博士后研究,2008年,我回国到北京朝阳医院工作至今。
每个人都有理想和追求,都有自己心底最真的梦想。伴随着祖国的复兴成长,我也在不断实现着我心底的梦想与追求。
我留学时所在的札幌医科大学的神经外科在全日本也是名列前茅的专科,在那里见到的病例大多是别的医院解决不了而转院过来的棘手病例。而对于我,正是学习的极好机会。有一次,由外地医院转来一位被诊断为颅底巨大肿瘤的患者。因为瘤体巨大,范围波及了前额颅骨,且深及大脑的最核心部位——中脑,同时又将额骨、及颅底的前颅窝、中颅窝、斜坡的颅骨、硬脑膜都侵蚀破坏了,手术切除的难度极高。在我看来,对于医生来讲,向家属交代一下手术存在的巨大风险,劝他们放弃手术大概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既能够使患者免受手术后遗症带来的痛苦,更主要的是可以防止万一家属不接受手术的结果所带来的医患纠纷。然而经过科内的医生全体讨论后,端和夫教授毅然决定联合整形外科一起为患者做一次大手术。
几番的术前两科联合讨论之后,手术如期进行。求知若渴的我更是兴奋,因为参加这样的手术,恐怕一辈子也就这样一次机会呢!早晨8点,我早早进入手术室,开始准备手术显微镜、术中立体导航等器械。随着手术的逐步深入,发现肿瘤质地极韧,并且大脑内的正常解剖早已被破坏,情况比预计的复杂得多。手术进行到下午,肿瘤才切下来一点点。送去做术中病理分析,结果是一种很罕见的恶性肿瘤。我内心中那些亢奋也渐渐为疲劳所替代。但心里想: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再苦再累也要坚持!最后,肿瘤终于被全部切除,此时已经是翌日的9点多钟了,手术的医生为了保持体力,也分成2组,轮番接续手术。看到一旁从未休息的我,端和夫教授在将肿瘤全部切除后,不顾疲劳,在显微镜下将大脑深部的解剖以及整个手术的要点向我详细地一一讲述。听着老教授的讲解,看着一条条或迂曲蜿蜒、或纵横阡陌走形于琼脂般大脑组织深部,一拨一拨搏动着的鲜红的动脉,感觉是那么充满活力。我的内心猛然间被这幅大脑深部奇妙、梦幻般的微观世界所震撼,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与伟大!我想,这也许就是作为治病救人的医生这项职业的神圣之处吧!
在神经外科手术之后,整形外科接着做皮瓣移植、颅底重建的步骤。整个手术在开台后28小时圆满结束。面对着家属深深的鞠躬和诚挚的感谢,日本的医生们除了微微点头,嘴里也简单地说着“您也辛苦了”之外,却也不见更多的寒暄。或许是民族性格使然,或许是他们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职责所在,无需再多客套。通过这次不凡的经历,我收获颇丰。将病例所有材料详细总结,又查阅了相关文献后,写成论文,发表在国际刊物上。同时,我为自己术前的一己私念而深感惭愧!这也促使着我,在回国这么多年的工作中,总是站在患者家属的立场上来决策治疗方案,因为我坚信,只要真心地为患者着想,处在病痛中的他们和家属就会感受到你的良苦用心。
在之后攻读博士的4年,我每天12个小时专注在实验室,细胞、DNA几乎是生活的全部,对小白鼠每一个脑梗塞的成功治疗都会令我欣慰畅怀。4年艰苦努力,取得了突破性成果,成果的论文刊于2006年10月国际神经科学一流杂志Brain上,并在2006年国际神经科学大会上发表。根据该实验成果,札幌医科大学于2007年1月正式开展经静脉移植干细胞治疗脑梗塞患者的临床应用。此项成就在日本尚属首例,受到媒体和医学科学界的广泛关注。
艰苦的科研实践依然消耗不完我身上的活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积极参加到各项社会公益活动中去。后来,我又当选北海道地区中国留学人员友好联谊会的副会长及北海道华侨华人协会的理事,为在日华人交流及中日友好交流做出了很多努力。由于在各项成绩中的突出表现,经专家考核,我非常荣幸地获得了2006年度“国家优秀自费留学生奖学金”,受到了当时中国驻日使馆王毅大使的亲自接见和颁奖。这一荣誉的获得,愈发激励着我在神经外科这一“上帝的禁区”里进行不断的科研探索。
人在国外,分外爱国。在大洋的彼岸,欣喜地看到祖国日益发展是我们留学生最感到骄傲的事情,与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应该是每个留学在外的国人最深的感受。正是这种祖国的引力,使我学成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北京,将自己所学的医学知识和经验应用到临床,同时,我也始终不敢忘怀在日本所学到的崇高的医生职业操守,并时刻以之来鞭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前进。(作者系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神经介入科副主任、副主任医师、副教授)
与实验室同事在一起,后排左一为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