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儿时的霜原

加州气候四季如春，对于我这生长在北方的人来说，就像到了天堂，每天都能享受温暖的阳光。可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儿时的往事，以及家乡的种种。

几场风雨过后，秋便悄无声息地进入淮北。薄薄的初霜将山芋叶的上方浸刷成黛黑色，而下面未染霜的叶依然墨绿；就连柳树的叶也被秋霜刷洗得黄绿参半。放眼望去，收成后的大地斑驳得令人深感季节的无情和秋的凄凉。

太阳刚露头，残霜消失无影。霜后的太阳格外暖和，晒得人昏昏欲睡。大人们将山芋加工成片，孩子们负责将山芋片撒在刚刚种下小麦的土地上，只要南风吹上个三两天，山芋片便会失去水分，一个个像两头翘起的小船。星夜里看过去，山芋片就像早晨斑斑点点的初霜。

秋后的原野辽阔而苍茫，清晨时，失绿的大地上常有一层薄纱般的水雾，宛如淮北汉子赭黄色胸膛上冒出的汗气。月明星稀的秋夜，留给原野的，是厚厚的秋霜和飘飞的霜叶。随着秋深霜重，原野总是给人寂寥和萧瑟的感觉，秋风肆无忌惮地赶着落叶，三两只山羊在沟旁觅食。

每年秋后，烟熏捉兔是孩子们最爱的游戏。记得那夜霜下得特厚，和伙伴们来到田野，地上就像下了一层薄薄的雪。乍看上去，宛若一片洁白的水面，泛着银白色的波浪，翻滚着涌向天边。目光所及之处，树枝上、草屋顶、枯草堆和刚出土的麦苗都覆盖着一层银白色，天和地就像被这银白色线连结在一起。我和同伴们顾不得天寒风冷，一边寻找野兔洞口，一边捡拾枯枝落叶。

野兔的洞口具有一定的隐蔽性，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在一个斜坡上发现洞口。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点燃了柴火，有的脱掉棉衣当扇子，有的用帽子帮忙搧风。烟不停地灌进洞里，我们高兴极了，谁知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也冒出烟来。在我们不知所措时，一只肥大的野兔从冒烟的洞口钻了出来，它转动着小眼睛，回头看看我们，然后箭一般地逃走了。当时我们全傻了眼，待回过神时，野兔早已不知去向，那时才真的理解什么叫“狡兔三窟”。

离开家乡后，再也没有看到粗旷苍茫的霜原，也看不到霜原上灰头土脸捉兔子的孩子们。但是霜原的景象和孩提时猎兔的叫喊声，依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摘自美国《世界日报》，作者：冬之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