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本的七年（十二）

正月那几天忙过后，店长请我们吃饭然后唱卡拉OK。吃饭的时候倒还好，我挨着那个不太爱说话的男孩子坐，倒也显不出孤独。唱歌的时候，学长和那个女孩跟店长闹得很欢，店长的儿子也跟着起哄，我和那个男孩子默默的坐在一边，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学长开始唱了，那个女孩子很夸张的笑，说难听。学长就边唱别用手推她。后来她转过头对我说：你说，是不是难听？我一愣，有些受宠若惊，想都没想就嗯了一声。这下捅娄子了，学长一下就把话筒扔了：不唱了，没劲儿！我连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学长理都不理我，冲着那个女孩说：你还喝点什么？真是尴尬啊，我从来没受过这个。黑暗中，我感觉到我的脸发烫，发烫，像要着火一样。。。那天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我一边流泪一边骑车。我能受得了日本人的气，我不难过，就是生气而已，伤害不了我。可我的同胞们排斥我，孤立我，我真的很难过。这跟学校那两个女生还不一样，那两个人是我自己不想理他们，巴不得他们不理我，省的给我找麻烦。可现在不一样，我开始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让人那么讨厌。
我很想辞掉，可我的自尊告诉我不能就这么辞了，不明不白，至少我应该知道自己错在了那里。我要坚持下去，不能逃避。我还是像以前那样默默的干活，只是更卖力了。我也没有告诉老公他们对我这样，说了，老公肯定就不让我干了。我也尽量不让老公来接我，我怕他看出来。偶尔来了几次，反正店长也没给他好脸，老公说你们店长怎么不理人啊，我就说他对谁都是这样的，没事儿。我几乎没有和学长还有那个女孩在一起干过，一直都是另外那两个。有一天，那个不爱说话的男生突然说：你别老刷那个油桶和汤桶了，那不是女孩子做的。我来吧，以后你不用洗了。说完就把我手里的东西拿走撅着屁股刷开了，我站在那儿愣了很久。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他也告诉了我很多。就是学长在追那个女孩。店长刚开始总是在他们面前夸我的日语好，流利。那个女孩子就很不高兴，总是挑我毛病，什么调味料没加啦，碗没刷干净啦，地拖的不亮啦。。。学长想讨她欢心，就帮着她说话，帮着她跟店长说我的不是。渐渐的店长就觉得我偷懒，因为店长一般闲了就去扒金宫赌钱。大概就是国内说的苹果机？反正是赌钱。不是经常在店里，我怎么干的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想让店长辞掉我，可店长说没有合适的理由，不能把我辞掉。于是就孤立我，想让我自己提出来不干。可是这个男生本来懒得理这些三八事儿，可是他看着我卖命的干，觉得不忍心，而且他见了我和我的老公，觉得我们俩人都挺好，像是挺值得交朋友的人。后来他问我：你还干吗？我想都没想说：当然干，我干嘛要辞呢，我又没有错！反正我挣到钱了，我亏不了什么，我就要天天在他们眼前晃，烦也烦死他们！

我不知道在日本留过学的朋友们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中国人多的店反而不开心，总是会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的。也可能我运气不好，总是会遇到一些不可理喻的人吧。

其实我没做什么额外的事情，就是时间长了，那个日本小男孩也看出来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偷懒。而且小孩子很贪玩的，他也想找人聊天，那个男生不爱说话，懒得理他这个小不点儿。他就开始总来找我说话，总是说些乱七八糟那些没用的，什么他交过几个女朋友啦，有过几次经验啦。。搞的我直乐，他才多大呀，懂得这么多。渐渐的，我也喜欢上这个小不点儿，没有什么坏心眼，一根筋。我问他怎么不上学，他说他不想读书，他爸爸也不管他，不想读就开店呗，在日本太正常了，哪里像中国对文凭对大学的那种盲目的崇拜。我很照顾他，有些时候店里闲了就做些中国菜给他，他吃的满嘴流油的。可能他经常在他爸爸面前说吧，店长也开始对我越来越好了。在发生那件大事之前，我过得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