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长女雪儿冲进卧室叫醒我,说她睡过头,错过校车了,要我送她去学校。我送了她之后就径直开车往自己工作的学校去了。路上,想起一位老友此时正在去上海的火车上,于是拨打他的手机。 电话接通,他在那头也不寒暄,问:“日本大地震你知不知道?” 我懵然:“不,我不知道。” 然后他开始根据手机里的新闻短信描述发生时间、大体方位、里氏若干级、震后引发海啸、目前所知遇难人数若干……我听着,没有3年前听到汶川发生地震时那种仿佛被电击的紧张,只是纳闷,这地球这些年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都是这样狂暴的天灾? 到了上课时间,我还没走进教室,已听见我那些学生们熟悉的声音传到走廊上来。一见我出现,他们异口同声,问:“教授,日本大地震你知不知道?” “刚知道,”我点头。那一瞬间,我有点庆幸先前打过那一通电话,否则此刻多没面子。 “日本政府的灾害应急反应多么快!震后几乎马上展开紧急救援工作部署,”Ban 的专业是金融,一向对国际政经时事非常敏感。 坐在他前面的女生Harley 满头披肩的金发一甩,撇着嘴笑:“看看我们在遭遇新奥尔良飓风之后,那种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一边听着,一边脱下外套挂好,走近堂而皇之站在教师操作台前摆弄电脑的Christ,问他:“你在捣鼓什么?” “放新闻啊,”他笑。“给您看看,地震现场画面。” 我脑海里立即掠过汶川地震的那些令人惊心动魄,肝肠俱断的图片,心头一凛:“不不,我不看!你们要看等下了课再说!”顺手就把大屏幕收上去。 Jose 站起来,他的中文最好,用汉语说:“还好的,教授,我们大家一起看!” 我这些美国学生们在我面前一贯放肆,几乎每一次和他们讨价还价的结果总是我要退一步的。于是我只好同意:“好吧。看完了,用中文讨论。” 大屏幕又被拉下来,地震现场的画面开始出现——Jose没有糊弄我,真的还好。9.0级的大地震,只是让那些楼宇持续晃动,并没有倒塌。聚集在避难处所和路边的人们衣着整齐,并没有张惶奔走——可见日本建筑物普遍的抗震标准之高。而日本民众防震抗震的意识以及应对地震的能力也显然是训练有素。 可怕的还是海啸。那种浑浊汹涌的滔天巨浪简直无坚不摧,所及之处,房屋,汽车统统都变成了玩具,不堪一击。“杀伤力太大了……”我感慨。 “教授不是不喜欢日本的吗……”Lyana 在那边角落里嘀咕。 唉。对日本这个国家,我没有任何直接的观感,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是,当我在美国被人认作是日本人时,我很不喜欢。这过去在课堂上都和学生们说起过,但和眼前的灾难是两回事。我们对历史耿耿不能忘怀,是为汲取教训,并不等于我们必然对整个日本民族抱一种狭隘民族主义的敌意。 被卷入这场天灾之中的,无论国籍,无论肤色,无论种族,都是鲜活的生命。那些陷入险境之中,与我们一样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生命,值得我们尊重,值得我们关怀,值得我们为他们的生命安全与家园重建祈祷。 “一个太平洋都会受海啸的影响,”Chelo 的声音,像她的名字一样柔声细气。“可能会影响菲律宾。”她是菲律宾的华裔,说话间眉头都皱起来。 “夏威夷也很可能,加州也可能,”Antonius 补充道。 他们用有限的汉语水平告诉我的,是一副预测中接二连三浊浪滔天、天昏地暗的景象。人类在其间是如此孱弱,难以招架,更无从还手。这实在有些令人不寒而栗。此时,我们还无法预知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自然施加于地球之上的这一次凶猛暴虐的灾难,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而我们所能够祈望的,也只是人类最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之上的同舟共济,守望相助。(摘自美国《侨报》 新泽西州 江岚/有删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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