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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地震亲历记

2011年03月15日  来源:出国在线 
  

近期我的运气有些问题,上周去德国,把欧元、美元一古脑丢个精光,3月11日去日本东京出差,则遭遇了8.8级强震。

从成田机场赶往东京,当我乘京成特急行驶到青砥站时,就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站台便剧烈摇晃起来。

现在想一想,我还是万幸的,若电车仍在高速行驶,搞不好就会被强震颠落出轨,可知道这是三层楼高的高架铁路呀,后果不堪设想……

车内乘客约有多半迅速从车厢内跑出,年老的乘客则找到柱子抱住,大部分人都蹲了下来。我选择了一个座位坐下来,并用手机给在北京的老婆发短信。我瞅了一下车站的钟表,是东京当地时间14:46。

此次摇晃极其剧烈,站台的顶棚吱嘎作响,完全站立不住。持续时间之长也让人无法忍耐,居然在我短信敲下“大地震中,估计在6级以上。我从电车出逃,和大家一样找保护。”这一句话之后仍未停止下来,大概有近2分钟。此后,便是不太剧烈的抖动,持续很久。

我似乎对日本的建筑过于信任,或者不认为此次地震有多严重,所以,我还和扶着柱子的大爷调侃,并估计震级的大小。

此后,震动不断,持续了约30分钟。车站管理者叫大家注意站台头顶上方可能掉落东西。于是我跑回开着车门的车厢,车厢内只有极少几个人,不过我仍然认为,待在车厢内比守在站台上安全。此时,大家都在打电话,显然电话打不通,站台上两部绿色的公共电话前排起了长龙。

大概在15:10左右,车站播报说,发生了5级以上的地震,电车一时半会走不了,请大家原谅。

于是大家都在站台上或车厢内发短信、打电话(其实根本打不出去,短信似乎也发不出)。我没舍得开GPRS(上次浏览一个网页花了122元,老婆差点因此杀了我),所以并不知道地震的严重程度,心情反倒比较轻松,听着陈奕迅的歌曲《好久不见》,怡然自得。

大概在15:25左右,估计交通当局已经得知此次地震很严重,开始劝告大家离开站台,毕竟这里离地面十几米。

我没有耽搁,迅速离开,先到车站前的一个神社,等待停驶的电车再开。

大约等了20分钟,没有动静,看看周围不错,我决定走一走看,反正只要等到电车行驶,我就到就近的车站上车。

我一向是散步专家,根据附近的地图,我竟然摸到《寅次郎》的老巢——柴又,这是一条很有江户风味的老街。在附近帝释天神社,我脱鞋走到木质建筑的庙宇里,里面有一个老和尚在念经,估计是在为地震受难者祈福吧。突然,整个建筑摇晃起来,吱嘎作响,但老和尚丝毫未被影响,颂经依旧。我也装作很镇定的样子,和旁边胖胖的小和尚说,中国云南刚发生了地震,也让你师傅替中国的遇难者超度一下吧。和尚点点头。

步出帝释天神社,我发现了一些民居上掉落的瓦片,震情似乎不严重,我甚至还看到柴又中学秩序井然地疏散学生的情形。

因离铁路不远,我仍然没有看到电车经过的情形和经过的声音,心中不免着急,而且此时已近下午四点半,我于是决定走到高砂站等电车。

这时我从中国国内发过来的短信上得知,日本这次地震很严重,我随后向路人打听,才知道震级超过8级,听后我心里有些慌了,想赶紧赶回东京。但我环顾路上行人的表情,他们若无其事,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地震。

高砂站台阶的两侧已坐满等车的人,要么在读书,要么在看手机,要么在发呆。我也随大流,边听《好久不见》边等车站重新开放。大概傍晚六点钟时,天色已黑,我有些担心(主要是知道了地震强度,预计电车不会过来了),便跑到一个派出所,问如何能尽快回到东京。日本警官告诉我,这里离东京15公里,步行是不现实的,他建议我在路边等巴士(唯一的一条线路),坐上巴士后,先去龟有车站,那里可能会有更多巴士,而此时公路路面还是可以行车的。

我来到巴士站,发现已有很多人在等车。风开始吹起来,居然比北京还冷。我原来以为东京比北京暖和,所以没带大衣或外套。我躲进一家能看到是否来车的书店。等了很久,等车的人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巴士始终没有出现。这是一个出租车极少光顾的地方,又有一彪人马等着抢车(排队抢,不是乱抢),如何是好。就在我快绝望时,一辆刚送完客人的出租车从天而降,我几乎是以刘翔的速度冲过去,冲在了一群日本男男女女的前面,并用手牢牢握住门把手。司机很老,在我上车后,问我去处。我说去上野,老先生说很堵车,我说堵车也去,就这样我们开动了。

出租车大概走了四、五百米,被堵住,然后以每分钟10米的速度前行。虽然车可逆行过去,但没有车辆这样做,我看着码表上狂跳的数字,也不好意思怂恿这位老司机违规。就这样一直走走堵堵,码表已跳到3000日元,就在我琢磨着到了目的地后如何偿付车费时,我看到了车窗上的MasterCard图标。

因有信用卡打底,我便和出租车司机聊了起来。出租车司机一开口,几乎把我吓死。这位出租车司机姓冈野,出生于1924年10月12日,已经87岁的高龄,仍在开出租车。老先生告诉我,他19岁参军到中国,驻扎在河北省的白马,他在日军中开飞机、投炸弹,偶尔也开坦克。他告诉我,他从中国回来后,曾经开厂制作雨伞,一开始每把雨伞可卖到1000日元,但自从中国引进自动化生产线后,他制作的雨伞每把只能卖100日元,实在活不下去,只好关了工厂,以老迈之龄开起出租车来。我没有问冈野先生是否在中国杀死过人,但感觉此事有些因缘报应。

当出租车接近江户川区时,双向车道已经彻底堵塞,进京方向还可以测出每分钟10米的时速,出京方向基本上就是静止的车龙。不可思议的是,最外侧的紧急通道是空的,没有车辆走,只由偶尔通过的救火车、救护车和摩托车行驶。

打开收音机,才知道东京交通大瘫痪,无论地铁、电车,统统停驶。此时,马路两侧已经有如潮水般的人,估计都是步行回家的,很多人带着安全帽,身上缠着银色的塑料,人流向前,默默无声。车辆也是如此,即使堵到静止,也没有车辆强行超车或不断鸣笛。总之,人流、车流都很静默。

我看了看周边建筑,似乎没有任何破坏,也没有看到受伤者。到处都是秩序井然、默默前行的人群,到处都是静止不动或极其缓慢行驶的车辆,除了引擎的声音,没有噪杂的鸣笛。老先生告诉我,在台场倒了一些房屋,有些小的火灾。

进入东京市区,在各个路口,我都看到有志愿者戴着袖章疏导人群,指引方向。
老先生虽然很亲切,但开到龟户时,时间已经到了21:25,码表已跳到8000日元,关键是车行速度比行人还慢。我于是让老先生停车,我下去步行。毕竟有更多的路线导引,我不大会迷路。老先生倒是对我不放心,他把码表抬起,说我带你到春日通,从那里一直走,就可以走到目的地。

就这样,从龟户开始,我步行到藏前桥,并从建设中的东京SkyTree旁经过,然后再经浅草桥,步行到预订在御徒町的宾馆。抵达宾馆时,已经接近22:30。酒店的电梯停用,办理完手续后,我沿外侧紧急通道爬到5楼,打开房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向中国国内的家人朋友发微博、发邮件、报平安。在写微博时,房间时而剧烈摇晃,我像是在秋千上写作。

接下来,我便打开电视看直播。日本的所有电视台都没有其它节目,全与地震相关,播放出来的画面触目惊心。我心里纳闷:日本政府也不怕电视如此报道地震,会让老百姓情绪不稳定?不过,关于地震的电视报道,却很少播放日本政府高官组织“抗震救灾”的画面,也几乎看不到日本首相菅直人指挥抢险、泪洒灾区的画面。

随后,日本又发生过多次余震,宾馆的房间在余震中不停地摇晃。每次摇晃,房屋都吱嘎作响,一夜次数之多,几乎超出我的忍耐力,我甚至想披着被子跑到外面,睡在开阔地带,以便安心。

一直到12日凌晨2点,我发现门外的车辆仍然不畅,不过一直没有听到车辆鸣笛。

这就是我震后12小时的亲身经历。事后回忆迄今为止我在日本的整个“避震”过程,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有三点:

第一、日本有世界上最好的地震预警系统。据说,数百万日本人是在周五大地震发生一分钟之前,得知地震的消息的。这一点我可以证明,我乘坐的高架列车几乎是在地震发生的同时停车、开门的,反映之快,令人钦佩。因为是高架电车,有三层楼高,离地面有10米多的高度,如果地震时仍然高速行驶,飞下高架的可能性都有,所以,这一分钟的预警太宝贵了。

第二,日本人面对地震时非常镇静、有序:得到地震预警后,高架列车车门迅速打开,老头老太太们都能迅速寻找保护自己的地方,没有惊叫。我还看到学校疏散学生的现况,秩序井然。另外,从高砂到两国的公路上,一直堵车,车辆几乎不动,但居然没有听到一声鸣笛,串道的现象也极少,最外侧线居然空着,留给救护车或救火车使用,没有普通车辆占用这条最外侧线。

第三,此次日本震灾,手机甚至座机都失灵,但电子邮件却在发挥作用,推特(Tritter)、微博的情况也比电话情况要好。我在前往东京的路上发现,很多日本人也在靠移动互联网了解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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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Crystal 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