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2005 第二年
第一年的暑假我回国了,老板很不情愿,希望我留下做research,但我坚持,他也没办 法。我老板的学生都很听话(系里的中国学生其实都很听话),所以让他最头大的估计 就是我了,我的labmates一般老板说什么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敢吱声,回到lab里又抱 怨,我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就丁是丁卯是卯和老板说,谁说得过谁就按谁说的做,被说 服了就去做,心里没结很舒服。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有很多事情变了:我男朋友也来了(巧得很,他也是8月12号来美 国的,所以今天也是他的6周年纪念),我的世界一下子就多了很多两个人可以做的事 情,吃饭,逛街,看电影都有乐趣了。我买车了,在挑选了三个月之后,花3000大刀买 了一辆7年新的Nissan Altima,花了我当时积蓄的大头,我开车很有天赋,以前没有摸 过方向盘,晃晃悠悠在学校停车场学了两次之后,居然就上路了,两个礼拜就拿到了驾 照,有了车世界就大了很多,其实世界就那么大不是吗,只是你能看见多大就觉得它有 多大,或者说想看见多大才能看见多大。我当上了中国学生会的主席,颠颠地组织大家 去接新生,去学校要钱然后办活动,因此和学校的很多部门都搞得很熟很熟,其实私立 学校都是很有钱的,这些钱来自于学生,所以里面有一块是专门留给学生花的,你找一 个好的理由去要,它就会给你,给你很多,然后你就可以去做点事情,这个取之于民用 之于民的道理在美国其实是民主的一部分,政府花钱也是一样,你想少交一分钱税是很 难的,比你想个办法去申请笔funding要难。这些经历让我懂得了,在美国,有很多很 多这样那样的机会,但它们不会砸到你头上,而是得你去争取,你得告诉别人你想要, 如果有好几个人要,你就要告诉别人为什么应该给你而不是别人,为什么你的想法更值 得被fund,任何事情,如果有 competition,就要敢挺身而出,捍卫自己的想法,hold your position,否则就算事实上事情做得比人家好几倍,还是会输。有一次我看到一 个在夏威夷开的东西方交流的会议,觉得自己可以去讲讲在学生会做的如何推动中美文 化交流的事情,从投稿被录取,然后去学校pitch travel funds支持我去开会,最后成 行,我再次体会到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关键是想不想做,怎么去做的问题。 我没申请过research grant,但想必万事都是相通的,道理应该也差不多。
第二年在research上遇到了一些瓶颈。我不太喜欢我老板给我的题目。我的老板是属于 很nice一类的,很典型的中国学者,聪明(博士读了两年半就毕业了),努力(拿到 tenure以前是7 点来lab,11点走),但是不是一个好的business man,不善于sell ideas,不善于言谈,所以纵然学术很强,也受人欺负。所以他对学生的要求也一样, 希望大家勤能补拙,表达的缺陷用加倍的学术水平来弥补。这点上,我心里并不赞同。 我本来research就很一般,比中国同学差,比美国同学好点,如果再来个做8分,只能 讲出4分,就彻底没竞争力了。我知道我跟着我这 nice的老板估计肯定是朽木一块了, 所以我决定自救。我们那学校的EE一般,但是BME很强,我对医学的东西也比较感兴趣 ,我和老板说我想做医学应用,老板回答,我没钱。我见过有人读到一半转系的,有人 转老板的,有人被老板派去和别的系一起做项目的,但我没见过学生自己去找合作项目 搞钱的,不过我想试试也无妨,美国没什么不可能的。所以我就去BME系找老师。我去 学他们的原理,然后sell我的算法,告诉他们我的东西可以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还真 的让我在一个全国有名的组里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应用,对方同意教我数据采集,用他们 几百万的机器做实验,然后用我的算法处理数据,于是两个老板就用我的idea写了个 proposal,很快拿到funding,我就开始做我想做的事情了。然后我又想反正我也在BME 做research了,不如拿个BME的MS,有此想法跑到grad school一问,回答说理论上可以 ,但是如果想不交学费,必须EE的老板同意,EE 的系主任同意,BME 的老板同意, BME的 系主任同意,再加研究生院院长同意,被告知难度比较大,至今还没有先例。我发现我 的中国式思维真的开始变了,以前我会想一件没有先例的事情多半也做不成,做不成不 如不要去做。而那时候我却想,如果一件事情没有先例,那么我就可以放手一搏,做不 成无所谓,大不了就还是没有先例,做成了我就是第一个了。无数的persuading,无数 次地defend自己的想法,当我最终拿到五个人的签字的时候,觉得太有成就感了。
和我的EE 老板不一样,我的BME老板是一个很好的sales man,美国人,很聪明,他数 学物理计算机医学都懂一点,都不精通,组里有很多postdoc甚至phd比他强,但之所以 他是大老板完全在于他的管理能力和表达能力,你和他说个东西,他很快能明白,然后 用华丽而浅显的方式再表述出来的时候,你会惊叹,原来我的idea是那么brilliant。 所以我决心向我的EE老板学治学,向我的BME老板学academic sales,取长补短。
我身边学理工科的学生大多很专一,每天想的就是research,大家平时见个面,三句又 说到research上,好像别的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比较喜欢折腾,坐不太住,一个礼拜 做一件事情会疯掉的那种(其实这也注定我不是做research的料)。所以我就满世界的 找事做,除了去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之外,我就跑各处去上课,我在business school, medical school,law school都上过课,反正PHD学生多选课是不要钱的。b-school和 law school的课和engineering的课很不一样,很多reading,很多课堂讨论,每个人都 suppose要发言,要take participation,相比之下对表达的要求比engineering school更高。开始是不适应的,憋半天把答案在心里说了好几遍才敢举手,慢慢也就习 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其实那些classmates说的仔细想想也实在是很平常的东西,人 家自己觉得很brilliant,说出来就中气十足的,我也有我自己unique的想法,说出来 就完了。business school那个老师特别喜欢我,秋季学期上完课的之后,问我愿不愿 意做春季课的TA,于是我又颠颠得给MBA做了一学期TA。工程系的PHD跑去 B-school做TA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又是史无前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