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去日本旅行了一次。所到之处、所见之事完全不同于我以前的经历。我明白,我所理解的日本绝不可能是一个真实的日本,但却真实地反映了一个短期游人眼中的日本,故将本文戏称为《日本镜像》。 记得我在上大学之前,被分派到一家建筑公司当工人。工地上,我会经常看到一个带着眼镜的杂务工在忙碌。在我的眼里,他不是在拌水泥就是在提泥桶,从来都没有闲过,因为工地上几乎人人都可以向他发号施令。施工员悄悄地告诉我,该人曾经是公司里的高级工程师,因为里通外国而成了牛鬼蛇神,正在接受劳动改造。从施工员的口中我还得知他解放初期毕业于日本的早稻田大学。在那个红色的年代里,对外国的大学一无所知的我,从此就记住了“早稻田大学”这个名字。这一次当我们来日本之际,我这一段青春的记忆忽地又冒了出来,让我有一种想亲近一下这个曾经刻在我脑海最深处的高等学府的冲动。 早稻田大学坐落在东京的新宿。我们乘坐JR山手线在高田马场下车,其实该站并不是离早稻田大学最近的车站。在东京旅游,我们除了赶时间,偶尔会另外买票坐其他路线外,一般都尽量使用JR铁路通票。JR山手线是东京的环形线,东京绝大部分的旅游点都可以在这条线上找到。 高田马场站外的许多巴士都要经过早稻田大学,但我们却选择了步行。大约20分钟后,校园的围墙在望,我们从敞开的大门中走进了校园。由于我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因此也就随意地在校园中闲逛起来。校园的布告栏上贴满了日文的告示,大部分是会议通告,从一份通告的汉字行间,我们猜测应该是关于怒斥军事扩张的集会。但不知道是不是针对日本政府的。不知不觉,我们从一扇小门走出了围墙,进入到一条窄窄的巷子。巷子两旁挂满了出售或交换旧教科书和参考书的招牌。巷子直通马路,马路旁的一幢高层建筑一看就知道是大学的教学楼,因为走廊里到处都是请勿打扰的告示。从开启的门缝里,我们看到了坐在计算机旁的学生们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屏幕。 从教学大楼出来,我们沿着马路找到了早稻田大学的正门。所谓的正门就是一个树木葱郁的大广场,在广场的尽头,一尊黑色的大铜像伫立在花圃的正中。这是一个头戴博士帽,身着长袍,手拄拐杖的老人,他站在苍翠的大树下,正在专心地凝视着广场上朝气蓬勃的殷殷学子。他就是早稻田大学的创始人大隈重信。大隈是日本明治时代的政治活动家家,曾经当过内阁首相,他一生强调教育,于是在1882年创建了东京专门学校,专门培养政治家,哲学家和工程师。当时的学校被一大片金黄色的稻田所包围,因此后来才有了“早稻田大学”这个特殊的名称。 大隈铜像的背后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板墙,该墙是为了纪念早稻田大学建校125周年于2007年专门设立的。墙上画着一幅幅的水彩画,描绘了早稻田大学自建校以来各个时期的校园风光。在大隈先生左手边的大楼前,放着一排桌子,那里是新学员的接待处。在桌子的两旁,各停着一辆白色的X光体检专用车,只见男女新生分成两列等待入学体检。从女生的队伍中,我听到有人在说悄悄话,虽听不清楚谈话的内容,但凭感觉就知道是国语。打听以后,知道她们刚从上海来。 正门广场的对面有一座西洋式的大礼堂,礼堂一端的钟楼让这座大楼看起来更像一座教堂。大礼堂是大隈先生1922年去世以后,为了纪念他对早稻田大学的贡献而兴建的,并且起名为“大隈讲堂”。“大隈讲堂”与不远处的大隈铜像之间有一座园林式的假山,假山的石碑上雕刻着早稻田大学校歌的歌词草体字。如同北京大学的“百年纪念讲堂”一样,世界上许多著名人物和国家元首都曾经在大隈讲堂里发表过影响世界的演说,这其中也包括中国的领导人江泽民和胡锦涛。自建校以来,早稻田大学还留下过许多中国近代革命家的脚迹,在我们所熟悉的名字里就有廖仲恺,李大钊和陈独秀等。 可是当我知道1914年袁世凯政权同日本签订的21条卖国条约时,担任日本内阁首相的正是早稻田大学的创始人大隈重信。这个事实一下子刺伤了我对早稻田大学的深深敬意。就好像是当我突然间发现我一直深爱着的女人原来竟是我家世仇的女儿时那种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 (来源:英国《英中时报》;作者:庐山紫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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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Crystal J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