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开车压死小狗后

我开车缓速穿越商场旁的小工地，忽然听到后方一阵低沉急促的喘息声，吓得脑门充血，手脚颤抖不能自已。待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原来是一部噗噗作响的打地机正在卖力工作，心里暗暗叫苦，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毕竟尚未从一年前的事故阴影中完全恢复过来。

去年一个午后，我驱车去接妻儿以便赶赴牙医约诊。刚过路口，忽然感觉车底轰隆作响，似乎碾过东西，随即听到女孩惨烈哀号的声音，因为车速不快，立即熄火停车、下车查看。

车后景象吓坏了我，只见车尾一呎外躺着一条栗色秋田犬，身长两呎，四肢摊平，嘴边一滩血水，已经没了气息。旁边一个金发女孩凄厉嘶喊着：“苏珊！苏珊！”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竟莫名成了马路杀手，连忙电告妻子，请她取消约诊。

我呆立原处，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女孩紧握手机大声对家人哭诉：“苏珊死了！妈妈，苏珊死了！” 我感到既难过又愧疚，但是却连一句抱歉的话都说不出口，不确定说了会不会等于承认罪行？如果家属一口咬定是我的过失怎么办？我真的完全没有疏失吗？万一上法庭，该如何举证？需不需要请律师？会不会弄得倾家荡产……瞬时之间，脑中闪过千思百虑，越想越害怕。

这时路上开始聚集人潮，围着肇事现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个中年妇人趋前安慰女孩，低声对话，并用一种极不友善的眼光看我：“警察马上就到了！”我心想完了，此事恐难善了。

稍候妻子也到了现场，两人相对无言。好在她够冷静机灵，立即转往人群，一会儿工夫，便指着一位中年男士：“这位先生看到事发经过，他说是那狗自己钻到车子下面，不是你的错。” 我一听如释重负，连忙请教他的大名及电话，必要时在警察面前为我作证。

此时警笛大作，来了几位剽悍员警，随后又来了一部动物缉补车，帮那可怜的受害者盖上白布。一名女警问我发生何事？我语无伦次：“我开车要去接家人……走到这里……那只狗忽然钻到车子下面……就死了。” 女警转过去问那女孩，她抽抽噎噎地说：“苏珊病了，刚打了针……回到家一下了车就到处乱窜……”女孩哭了起来：“她才六个月大……” 我听了也很难过，“不是这位先生的错！”女孩擦擦眼泪，对我说：“对不起！”我又感激又欣慰，忙不迭地回应：“对不起！”真相总算大白。

跟那男士道谢后，我连忙离开现场；整个过程好像有一个世纪长，所幸总算结束了。

年轻时在学校上过“习惯领域”的课程，有个概念我一直奉为圭臬：“所有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有其意义，其中一项是帮助你成长。”十数年来，不论遭逢何种波澜挫折，我都将其视为成长的机会。这次意外，或许亦应如是观。

只是从此之后，每回开车，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张惶失措、草木皆兵，生怕又飞来横祸，于是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杯弓蛇影”。(摘自美国《世界日报》，作者：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