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9月2日,图154飞机摇摇晃晃地降落在圣彼得堡的普尔科沃机场,我第一次踏上了俄罗斯这片异国的土地。之后便早出晚归地去学校上俄语课,并没有时间外出领略这个美丽国度的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色。10月3日这次六人之行算是圆了许久以来的梦,今天我们的目的地是巴甫洛夫斯克森林公园,据说这里有着彼得堡最美、最动人的秋色。
小镇以白桦一树树的金黄与我结识,微风中,她们或是簌簌招摇,或是慷慨地洒下片片落叶来与我们亲近。突然,眼前呈现出一片混杂着针叶林和白桦林等寒带植被的莽莽苍苍的森林来。凝重的绿色、跳跃的黄色与大地的墨色被涂抹成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立刻想到了俄罗斯风景画派的那些大师们,其实在我看来,那些深爱着大地母亲的艺术家只需准确地调和再现就会获得风景画中的杰作。抚碎草叶尖的寒露,呼吸着林间腐叶的气息,朋友们快活地徜徉在落叶铺就的金色小径上,偶尔会有音符般蹦跳的松鼠来捡拾我们丢过去的松果和花生,笔直的树干上能见到美丽的啄木鸟在辛勤劳作,白色的木椅上随处可见休憩的俄罗斯人,有两位大妈正在喂食膝盖上蹲着的松鼠和飞来手上啄食的鸟儿。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安逸的神情,但是谁都不肯大声说笑来打破人与自然构建的这一份和谐和宁静,倒是我们这些吵闹的外国人显得有些乖戾突兀。在国内都市纷扰中早已迷失的温柔之心和天人合一的大追求突然在这异国的林间邂逅,不能不令人兴奋并做出某种释放。也许我们的吵闹的确惊扰了俄罗斯人的宁静,但是那种凝重、深沉略显冷峻的秋之色调却因为我们的加入而生动起来。在经过一座漂亮的小型建筑物时,一对热心的俄罗斯夫妇与我们搭起讪来,他们说下午三点这里将有一场彼得堡音乐学院学生上演的免费音乐会,欢迎我们来看看。于是,我的心便被这场音乐会牵引着,园林间的风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小桥,流水,宫殿,雕塑,绿地,广场,纷纷走马观花地敷衍过去,那金黄的色彩也仿佛使眼睛产生了疲劳,脑子里满是对这场音乐会的期待。
开场的时间到了,我们却迷了路。当疲惫的我们终于赶到那座白色建筑物的时候,音乐会已经开始了。在门外等了一曲,那是一首小提琴独奏--这是我最喜爱的一种形式:弦乐线条的柔婉细腻和钢琴铮淙的点状质感交织在一起,就像溪水和晚风的对话,更像恋人间的悄声细语。趁着乐曲间歇的掌声我们走进小厅,环顾四周,大概能容纳五、六十人的样子。一架老旧的“红色十月”牌三角钢琴,一个残留着去冬灰烬的壁炉,还有满堂老老少少如我们般与音乐不期而遇的游客。接下来上场的女高音和男高音都体现出较高的歌唱水准,特别是男高音演唱的《叶甫根尼·奥涅金》中连斯基的咏叹调《青春你去向哪里》和《萨德阔》当中的《印度客商之歌》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他的声音清亮柔和,高音松弛又有穿透力,是位典型的抒情男高音。接下来的歌者是为老教授,他演唱了《请别忘了我》和《被阻止的音乐》等耳熟能详的意大利歌曲,他的声音非常刚劲挺拔,但是似乎缺少些美声唱法(Bel Canto)中特有的柔美。当朋友介绍说这为彼得堡知名的老教授已经年过七旬时,我又不由得心生敬佩,因为如此高龄的男高音还拥有这样雄壮的音色已实属罕见。另外,音乐会上还演奏了“杜姆拉”独奏《夜莺》。大家一般熟知的是其歌曲版和钢琴改编版,用俄罗斯民族乐器来演奏它更是原汁原味,更显得情真意浓!以极大的满足感听完了音乐会,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如果自己能拥有如此斗室一间,即便不在鸟鸣的林间或涛语的海边,哪怕身处寂寥的蛮荒之地,任窗外朔风呼啸,屋内却歌舞升平,就像饥寒交迫的列宁格勒在被围困的900个日日夜夜里依然在大厅奏响音乐那样,这该是一种何等的幸福和感动!
在等候火车的站台上,我们意外的遇见了音乐会上拉小提琴的姑娘,她手捧鲜花静静地站立在瑟瑟秋风中。是呀,想到了国内光环笼罩下傲视众生的明星们,想到了鲜花、掌声、华服下掩藏的低级趣味和终极目标,与之相比,音乐在俄罗斯是如此崇高又是如此平凡,就如姑娘手中这束甘菊,在短短两小时中已伴随艺术家经历了从成功的喜悦到平凡的守候的人生体验。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除了细心而伤感的我还有谁会认出这位善乐的姑娘呢?(作者系俄罗斯国立师范大学音乐艺术博士研究生)
注:正如文中所说,这是笔者赴俄后第一次外出游玩,也是第一次在彼得堡欣赏到音乐会,也是第一篇在俄罗斯写就的随笔,当时便小记已做念。时隔6年从箱底翻出,感慨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