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日坚持工作就是对赈灾的贡献

这下子真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无巧不成书，日本大地震的前一天晚上，刚刚在网上重新看了一遍灾难片《2012》，心里对宁死也不愿意上方舟的美国总统由敬意而产生的那股热流还没有完全退去，大地震就来了，更可怖的是海啸也来了。

尽管我所在的千叶市离震中比较远，但剧烈的晃动却仍然叫人几乎站不住脚。第一次比较大晃动的时候，心里一下子觉得来者不善，外出时候慌张不堪，穿着拖鞋就跑到了外面，楼里的人应该是全部出来了，全都是惊魂未定的神情，隔壁办公室的一个50多岁的日本人，连续打了10几下火机，才把烟点着，他说，这是他经历过的最厉害的一次，应该有6级以上了。

晃动停止，过了一阵子，我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跑回5楼的办公室换鞋，再跑回来，电梯当然是停了，路经1楼出口旁边厕所的时候，进去方便了一下，可惜的是，还没等彻底完成手续，晃动又开始了，也顾不上腰带还没有系好，就奔了出来。这次的晃动，跟第一次差不多强烈，时间好像更长。这次在外面，看得很真切，所有的建筑都在晃动，发出咯咯嗒嗒的响声，最叫人担心的是旁边一座正在建设的高楼，刚刚完成的电梯通道，高高的铁架子晃来晃去，一旦倒塌，我们这边小公园几十号人就不好躲了。还好，这电梯筒子经受住了考验，剧烈的晃动也终于结束了。

因为当天上午已经有了约定，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回到5楼的办公室，办公室桌子上的文件夹散落了一地，一盆花倒扣在地上，一个大花瓶也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把公司的重要物件和周一需要的材料塞进包里后，想走，却又犹豫了一下，就大着胆子开始稍微整理了一下文件夹，把碎玻璃撞进袋子，然后回家。

家离着公司很近，步行也就是10分钟，但要经过一个过街天桥，在天桥上走的时候，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是在不停地摇晃。到了自己的楼下，才发现，自己回不了家了。电梯停止，紧急通路的门从外面开始需要钥匙的，我搬来一年了，却根本就没有那个门的钥匙，只好一个一个按别人的门铃，希望有人帮忙来开门。正在这个时候，也在附近上班的邻居跑回来了，看看电梯不开，就开始打电话，这个时候的手机也接不通，就扯开嗓子喊，他家儿子听见了，出来开了他所在楼层的应急门，然后他回家，取来了钥匙，一试验，通用。

家里一切正常，跟往常一样，但摇晃却是密度极高，想起自己的应急物资还没有准备好，就背着包出门采购，跑到附近的一个大商场，负责人正在训话，看我过去，一个职员慌慌张张跑过来鞠躬，说对不起，今天不营业了。好在24小时便利店照常开门，进去胡乱买了几包点心和几瓶水。返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6点。3点左右的地震以后，3个小时，仿佛经历了两个世界。电梯维护公司的人来了，上顶楼给电梯复了位，谢天谢地，电梯开通了。要不，还是要人家帮忙开门。

电话打不通，网络却是好的，跟国内家里联系上了以后，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务一样松了一口气，然后给公司所有人发了短信，询问情况，但1个小时之内没有一个回复的。该吃饭了，一点胃口也没有；已经很疲倦了，却怎么也何不上眼。稍微一晃动，就烦闷难受，一刻不停地盯着电视的新闻，实在是一个人呆不住，就背上重要物件出门溜达，这才发现，路上车多得不得了。

我心里一惊：难道这就开始大避难了？定睛一看，这车里坐着的不是一个家庭，开车的只是一个人，才觉悟过来，所有电车都停了，他们大多是在开车接人去呢。在街上转悠半天，累得脚疼了，肚子咕咕叫了，才想吃点东西。可惜饭店几乎都关门了，做牛肉饭的松屋和麦当劳却照常在营业。

吃饱了饭，赶紧让座位给其他排队等候的人，一边听着收音机的广播，一边开始琢磨万一海啸来了，撤退或者避难的道路，路上也碰到不少神情慌张的路人，走的方向五花八门，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照着地图找了附近几个避难所，发现根本没人出来，有点懊恼，难道就我一个人睡不着？这是一个非常难熬的晚上，电视上不断播报受灾地地灾情和海啸以及余震的情报，自己穿着衣服，时刻准备出门避难，原来惊弓之鸟就是用来形容自己目前这种状态的。

屋子里呆一阵子，外面呆一阵子，折腾了好多来回以后，社员们陆续打来了电话或者回复了短信，谢天谢地，大家都平安无事。一个哥们一个人住在9楼，睡不着，问我住在几楼，我说2楼，他一听，高兴了，说肯定晃得比较不严重，约好了，明天过来和我一起住。我一听，很高兴，两个人，至少可以互相提醒着，不至于睡死过去，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发现这个方法不错，就给大家再发了一通短信，告诉大家，避免落单，保持联络。

凌晨微明的时候，远远看到市役所楼里灯火通明，尽管市役所比自己家离海边还近，楼也更旧，但想着总是不要一个人呆着为好，就走了进去。还好，里面有10几个人，大多是昨天晚上电车不通，回不了家的，也有附近的居民，里面还准备了毯子。我找了个位子坐下，想睡一会，结果这电视里一会一个紧急地震预报，搞得我愣是一夜没合眼。不过，屋子里空调开着，很暖和，体力也算保存了一些。

想来想去，还是非常担心海啸的到来，天大亮透了以后，就回家一趟，整理了一个包，赶去和昨天约好的哥们去离海边原点的地方汇合去了。两个人见面已经是接近中午，又到松屋吃了一顿牛肉饭，来到一个公园，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开始休息。那哥们很快就睡着了，我这边却是电话不断，到了傍晚，海啸警报的级别开始降低了，就撤回到家里面。

想起来昨天没买食品，第一项任务就是买东西，昨天关门的商场今天倒是开门了，但我想买的东西几乎都没有了，大米脱销了，赶上了价格最高那种的最后几袋中的一袋，剩下的东西，几乎是随手挑拣，矿泉水、方便面、干挂面、鸡蛋等等是比较热门的，货架子上已经是空空的了。

又是一个难熬的晚上，在家里上着网，跟国内的家人强作无事的聊了一会，不时被紧急地震预报打断。那哥们到了我家，安心很多，1点左右就彻底睡去，我是折腾到3点多才睡着。

周一的约定是去税务局缴纳税款，约好了上午10点，结果9点55分打电话，负责这事的不在，就出门奔银行，给社员提前发工资，地震了，大家用钱的地方比较多。正在给每个人手工汇款的时候，税务局来电话了，在ATM边上打电话时很忌讳的，就出门来接，电话那边说是下午4点有时间，这个电话刚完，又来一个客户的电话，这一接电话不要紧，竟然就这么把公司的存折、卡和几十万日元现金就这么放到ATM上，忘了拿了。从银行出来，又到了另一个商场买东西，正在排队的时候，银行打电话过来，才知道落下了东西。

从商场到银行，路经千叶入管局，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看起来大家都要准备跑路了。家里人也担心，希望自己尽快回去，一是票早就买不到了，二是公司里还有人在上班，三是问题也没严重到那种程度。能不跑就不跑，反正儿子已经有了，也不想娶小的再生，真的有问题，估计也影响不了下一代。

去完了银行，返回公司给一个签证到期的社员准备材料，因为材料很多，怕超重，就去邮局窗口办理。没想到因为计划停电的通知，邮局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我倒是没什么，结果那些要办再入国手续的人需要买3000日元的印纸，就没地方买了。

不想当英雄，因为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子；也不想做狗熊，就这么普普通通跟日本人一样生活和工作吧，维系这个社会的正常运作。不是说入乡随俗么？这倒是个机会。

其实，日本社会运行安全指数——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说法——一直是比较高的，现在是在一个相对比较低的水平上勉力运作，如今仍然参与这个社会运作的每一个分子，其实就是在为社会作着最大的贡献。况且，即便是如今的这个指数，在世界上也不能排在很靠后的水平吧？请仍然有亲属留在日本的国人们稍稍放宽心，无论谁的生命，都是无价的，我们会好好善待自己。尽量养足精神，保存体力，万一到了那个危急时刻，首先能撑多久就撑多久，然后尽力能做到哪里就做到哪里，一息尚存，绝不会听天由命。有句话不是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来源:日本新华侨报网；作者:石羽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