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带不走的爱情

小悠和我都是在伯明翰读的本科，本科第三年她和同专业的一位西班牙男生在一起了，刚在一起的时候朋友是各种劝说和反对，无疑都是同一句话：“你们俩没有未来，最后受伤的肯定是你。”小悠都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一挡了回来。

西班牙男生是天马行空的双子座，当时找了好多同学问小悠的中文名字怎么写，歪歪扭扭地写了封“中文”情书给她，又是烛光晚餐又是帮忙搬家。所以，当他带着一口浓重的外国口音，对着小悠说出普通话版“我爱你”的时候，小悠还是不能免俗地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只是当时她不知道，他是对着一盘游戏光碟就能说出“I Love You”的那种双子座。

一切恋爱的开始都是美丽的，特别是在这随手拍照就能成画的不列颠。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在学校看不见小悠的身影，只是看见两人不停地刷Facebook，一会在爱丁堡墓地探险、一会在约克喝下午茶、一会又去了巴斯泡浪漫温泉。我在英国待了三年还没有去过的地方，他们谈恋爱三个月不到就去遍了。

今年夏至未至之时，这对小情侣终于回到伯明翰。不知为什么，小悠开始频繁地找我吃饭、逛街、喝下午茶。有次陪她在Waterstone’s挑书时，她突然极其兴奋地叫我，我走过去一看，她正在翻着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指着第一页的第一行，她说：“你看，这不就写的是我吗？好不好笑？”

这句话写着：“It was inevitable：the scent of bitter almonds always reminded him of the fate of unrequited love。”(这是不可避免的：苦杏仁的味道总是让他想起注定没有回报的爱情)。

后来我才知道，热恋期的甜蜜并没有延续太久，她开始计划着两个人的未来。女生总是怕握在手中的幸福流逝得太快，但殊不知握太紧了之后只会让它流逝得更快。

小悠开始不停地“引经据典”，每天向西班牙男生讲述中国的优点：人杰地灵、历史悠久、经济发达巴拉巴拉一大串，时间一长对方也感受到了，悠悠地回了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去中国。”

爱情到了这一步，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小悠的签证明年2月份就到期了，如果找不到工作必须得回中国；而西班牙男生没有签证问题，打算长期在英国发展。小悠日益担心，反观西班牙男生，却是“享受每一天”的态度。

毕业后，西班牙男生在伦敦找了个兼职，小悠毅然决然地陪着他去了伦敦，即使知道是“注定没有回报的爱情”，她还是无法割舍。在伦敦的生活和天气一样阴郁，小悠不停地投简历，收到的回复却寥寥无几。我因为要在伦敦继续读研究生也搬过来了，她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因为工作签证的事情显得很烦心。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对她说：“你既然留下来这么难，为什么不让他去中国呢？中国机会也多，他英文好，找个工作肯定比你留在英国容易。”她脸色一暗，说：“我也不是没想过，但他总说现在没有钱，连去中国的机票都买不起，又不让我给他买。我知道他很独立，想自己赚了钱再过来，但我怕我一回国，时间一长他就把我忘了。”

担忧的心情一点一点堆积起来，堆成了失望。在对方没有任何表示的情况下，小悠决定结束这一切。她订好了回国的机票，把该扔的东西扔了，只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就像当年她初来英国的时候一样，不多不少。

分手的时候男生还是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外国人也没差。小悠说：“他还是个孩子，爱玩，什么都爱，我对他来说就像是心爱的玩具，没有了，当然会哭几天，但是几天之后就会好的。”我没有反驳，如果这么想会让小悠放下得快一些，那又何妨呢？虽然我知道，男生肯定也付出了真感情，只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跨国恋”，没有勇气、没有决心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看着满箱子小悠留下来的东西，我也替她难过，这都是她曾经最喜欢的音乐和电影，大部分都是西班牙小哥送给她的礼物。翻开一本略旧的《偷书贼》，我意外发现里面有一张来自斯特拉特福的明信片，是小哥写的。我扫到最后一句，顿时红了眼眶——“You are always special in my heart。”

小悠把她的回忆留下了，太沉，她带不回国，她知道带回去了也只能徒增伤感。但是每一件不得不放手的玩具，总归带来过快乐；每一段不得不完结的关系，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我想了很久，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替代“无奈”的英文词汇。可能在西方人的世界里，这种情绪是不存在的，他们也会遗憾、难过，但永远理解不了东方人内心的百转千回。那些曾经付出的真挚感情，换来了笑容也换来了泪，更多的化成了记忆，就像那首《落花流水》里唱的一样：“淡淡交汇过各不留下印，但是经历过最温柔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