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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以优秀成绩踏上日本之际

2012年08月13日  来源:中新网 
  

进入东京成田国际机场的那一霎间,她的心中犹如卷起万丈狂澜。她不得不在中途稍微休息,叮嘱自己:“还没有办理入境手续呢,这还不算真正进入了日本。”她几次用手绢悄悄拭去不断涌出的泪水,前前后后地看着——“这就是日本吗?这就是爸爸为此付出生命的国度吗?这就是让我从小失去父爱的日本吗?”

在她记忆的硬盘里面,仍然存储着那一天傍晚,夜幕悄然降临,村中炊烟弥漫的时候。坐在床头的母亲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哇——”地一声匍匐在床上声嘶力竭地哭嚎起来。接着,家里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母亲哭到昏倒又醒来,醒来又哭倒。她知道,家里出大事儿了。

那年,出国热持续升温。父亲拿着东拼西凑的十几万块钱人民币,准备和伯父一起出国。他们找的是当地一位信誉不错的非法中介。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是被塞进船底集装箱,靠淡水和食物来维持生命。旅途艰辛,航行往往需要数日。疲惫、病痛和绝望,充斥着这艘密不透风的渔船,带着他们驶向未知的人生旅途。最可怕的,是这条出发前的生死约定——“如果遇上日本海上保安厅的巡视穿,船上的偷渡人员就会被绑上重物,抛至海底。”海有多深,不知道。生还?没有先例。

父亲出发前日,母亲买回了一套,在她记忆中,是有钱人才穿得起的西装。年幼的她,以为父亲出国做的是风光体面的事儿。成人后才知道,那是为了当船停靠在九州沿岸时,父亲能够以此乔装,混入人群而不觉。

父亲出发了,那日天未亮,不谙世事的她,拖沓着不肯起床。揉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看着父亲在家中吃了最后一碗稀饭。父亲出门前,紧紧地抱起了她,父亲的味道,留在父亲睡过的枕巾,留在父亲穿过的衣裤,留在那刻未见天日的记忆里。

父亲走后,她常常问母亲,父亲何日归,何日才能归啊。她夜夜依偎着父亲睡过的枕头,实在思念父亲的时候,甚至躲进装有父亲衣物的柜子,关上柜门,哭泣,又沉沉地睡着。

父亲出发一周后,家中接到电话:“伯父和父亲乘坐的渔船,遇上了日本海上保安厅的巡视船了。”

从那以后,家族失去两个壮丁,风云突变,本就贫瘠的家庭,几乎顷刻灭顶。奶奶终日以泪洗面。中学的一天,她放学回家,无意听同学说,外国都有水牢,专门关押偷偷坐船过去的人儿们。他们几乎全身被浸泡在水中,只露出头部。吃喝拉撒都在水底,四肢被捆缚,余生动弹不得。

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只记得一听到这个消息,自己便抱头痛哭,可又暗自许愿,希望父亲确是被关押在了不为人知的水牢里。只要父亲还活着,此生便还有相见的希望。

20多年来,生活在海边的她,却再也没有吃过来自海底的任何食物。海洋,是她此生无法触碰的记忆。她爱父亲,4岁之后,她却成了一个再不能向父亲撒娇的孩子。

今天,当她在中国大学毕业以后,凭着优秀的成绩办理了留学手续进入日本的时候,泪眼迷离,往事翩跹,心中不禁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爸爸,女儿一定要对得起你,不会让你失望的。”……

(来源:日本新华侨报网;作者:曾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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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Crystal 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