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莎士比亚书店

“如果你把自己当一部小说而非一个事实来读，那你就对自己更有掌控能力。因为人对事实，尤其是有关自己的事实，理解总是片面的，甚至是偏歧的。但如果我们是自己所要讲述的那个故事，我们随时可以增改情节。”

在巴黎安置下来之后，我的头等大事就是逐个探访这个城市的几个“学术景点”。巴黎是浪漫之都，这点从巴黎的地图就能体现出来：小街小巷，点到为止，和实地情况不符实属正常；而且市中心的地铁站标示也需要发散思维，有几个站台虽然没有标示，但因为地理位置比较近，其实是相通的，所以你以为自己从A站下车却从B站出口出来，也不要窃喜自己拥有了空间转移术。

不过我也有我的办法：每次出门之前，必先用谷歌街景把要去的地方在互联网上模拟“走”一圈，即便出现地图不靠谱的情况，这个餐馆网上见过，那个招牌也看过，差不多就能找到路。就这样，到巴黎没两周，外出开会时我的同事们都惊叹于我这个连法语都说不利落的家伙，穿街走巷却像个老巴黎！

这周的目标是巴黎最著名的英语书店：莎士比亚书店。这家和巴黎圣母院隔岸相望的书店，其口碑很大程度得益于其曾经向海明威等文艺青年提供住宿和交流场所。一直听人说这是巴黎很“大”的英文书店，因此尽管我知道英文书店在法国不可能多么有排场，但我来到这家书店门口还是对它的“小”吃了一惊。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外面书架上全是二手书，感觉很像伦敦大英博物馆对面的那几家小型的旧书店。走到里面去，中央是只容纳一个人转身的收银台，在满屋直达屋顶的书架和书堆之间，是弯弯曲曲的通道。书的种类和品味倒是不俗，流行也经典，走进书店不到10步，我的手上就已经多了一本英法对照版的米切尔·乌洛贝克的早年诗集。

对于已经对伦敦书店习以为常的我来说，莎士比亚书店很精致却不算货品丰富。确切说，貌似店主并不太在意存书量，因为你如果沿着极窄的楼梯爬上二楼，首先就会看见一对占地的沙发椅，一只让你不知所措的直立阅读架，回头看，靠墙而立的是一张有4个柱子的大儿童床，里面贴满了各种留言小条。再往里走，挤在满墙图书中间的，竟然还有一张沙发长椅，窗台上是花草和刻意摆放的几本书，一台旧的打字机上面还卷好了白纸，但上面已布满涂鸦。

站在这些图书和摆设的中央，你能清晰地听到楼下收银结账的声音，我不禁觉得很好玩：这样的地方要是在伦敦，八成是某某故居博物馆；要是在北京，估计会加几把椅子成为主题茶餐厅；要是在美国，估计这样的场景会出现在迪斯尼乐园里那种角色扮演的小店里。可在巴黎市中心，这却是一家严肃书店。

所谓严肃，理由之一是这家书店著名的从不按期发行的《巴黎杂志》，又被誉为“穷人的《巴黎书评》”。我买到今年6月发行的这本是自1967年创刊以来的第四期。从书店出来，在路边的咖啡馆打开这本传奇出版物，里面有这么一段话：“如果你把自己当一部小说而非一个事实来读，那你就对自己更有掌控能力。因为人对事实，尤其是有关自己的事实，理解总是片面的，甚至是偏歧的。但如果我们是自己所要讲述的那个故事，我们随时可以增改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