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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国见闻录:开往温州的动车

2011年09月26日  来源:欧洲时报 
  

在英国,常常去一些论坛,看到海外生活和回国见闻帖,有趣的是,百分之九十的回国见闻帖,拍的都是菜盘子和高楼。因此,以示品味,我把自己此行主要目的之一,定位为坐动车。

路过香港

飞机在迪拜转机,我昏昏沉沉地用英镑找来蒂纳尔,吃了一段不知道是鸡肉还是牛肉的汉堡,看了一部日本喜剧和一部印度政治电影,外加一部《钢的琴》,就要到香港了。

我的座位旁边是一对年轻中英伴侣,中国女生似乎身体不舒服,一直裹着毛毯休息。一路上我绷紧嘴巴,除了对电视屏幕发笑,对服务员说谢谢,基本上把自己缩在报纸和电影围成的空间里。在觉得累的时候,说话很伤元气,现在的我,逐渐学会了什么时候沉默。如果睡眠和沉默一样,能够控制自如,我会觉得自己身心会更加健康。

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服务员提醒我要填写入境申请表。于是,向那位醒了的女生,借一支笔,接着就攀谈开了。

女生说自己是香港人,住在油麻地,在伦敦做律师;男朋友是英国人,在伦敦一家中学教书,两人一起回家探亲。她问我是不是在英国读书?

我说自己不是学生,有时候做点媒体,示意她看看我手头的一堆报纸。她有点诧异,拉上她男友加入,说他男友最爱看报纸,学历史,喜欢《卫报》;她比较忙,喜欢看《金融时报》。我说我们的趣味大概是左中右,我最近比较喜欢《每日电讯报》,文章的话,爱看《旁观者》的评论分析。

因为去香港,她又是香港人,就问她看什么香港报纸。她说香港报业不行,没什么深度。我说也许《信报》还不错,她说OK了。我问她们对英文《南华早报》观感如何,她男友觉得《南华早报》也一般。我说他们信息源似乎挺丰富,来料快。作为一名老外,他表示同意。

在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突然有这样一段愉快的谈话,算是旅途的一种享受。而最让我们有共鸣的居然是在英国看报纸,星期六或者星期天的下午,事情都搞得差不多,地也吸了,玩具也收拾了,人也睡着了,然后酽酽地沏上一杯奶茶(我口重,一般放两个茶包,糖两勺),耳边有此起彼伏的鸟叫声,满眼是窗外的绿茵,把周末报纸的薄膜撕开,从头看到尾,消磨一段时光,真的是无比的惬意。

很快,我知道这样的闲适就要消失了。就好像《黑客帝国》中墨菲斯所说,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上海高楼下

 

一个人在香港机场,等着第二天上午8点多的航班。我原来想省一省,相信自己可以扛到天亮,然后上飞机走人。但是,我在机场喝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后脑发麻,这是我极度劳累的征兆,赶紧要了一份冰红豆沙,打算用食道来帮助后脑冰镇一下。还是感觉不妙,于是我赶紧找了一个机场里面收费的贵宾室,洗澡,上网和睡觉。

这样的休憩,确实必要,但也无法阻挡时差给自己带来的疲劳。飞机到浦东,朋友开车来接我,一切与我两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样,远远望去,高楼林立,我们似乎要开进山里去。

晚上,约了以前留英的朋友吃饭,在一家上海的老字号,经营本帮菜。本帮菜就是上海宁波一带的菜系,大概十七八年前在上海流行。对我来说,那是温州菜的儿童珍藏版,因为上海菜的浓油赤酱,幼时母亲偶尔做。

五点半的饭局到了6:37,还只有我一个人在座。对面两桌,也各有一男一女在把守着,看手机傻笑等人。我因为时差关系,打着瞌睡,吃着菜,迷迷糊糊痴痴地等。如果还没有来人,我打算就我们仨凑一座也可以。

最后终于来了,昔日的酒徒都不喝酒了,因为开车。这令我肃然起敬,于是自己喝完了一瓶黄酒以庆祝他们的新生,“中国人就是要管”,难道成龙大哥说对了?一位胖得更厉害的朋友夸我说,没怎么变化啊,一点都不像个海归。

饭后散去,我去新天地,会另外一个朋友。新天地的隔壁就是中共一大会址,革命和消费才是夜生活的真谛,相比之下,把自己灌醉,让警察或者救护车拖走的英国夜生活,算得了什么呢?

酒吧巨贵,一杯冰红茶和一杯冰咖啡,要了100多块人民币,感觉自己很无辜,为什么要到这里让上海新天地的消费来革自己的命。说话间,常常有中年阿姨过来,“要不要一起玩玩伐?”我和朋友都腼腆地低下了头,轻轻地说“不用”。

随后我发现,避免被邀请的关键,就是不要四处看,转动目光频率不宜太高,或者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的目光不要超过两秒。于是,我的目光在朋友那张至今留有青春痘的脸和杯子之间流连。这样的感觉太压抑了,我们俩仿佛被周围人绑架了一样,不能四处看。于是最后,两个加起来超过60岁的两个男人,就去一家冰激凌店,这次我只要了一杯矿泉水。

晚上回到旅店,昏沉沉睡去,心里想着明天中午的动车。睡得极沉,却被更沉的雷给惊醒,耳边是听到雨水冲楼顶往下浇的声音,就好像浴室里有人把花洒开到最大在洗澡。雷一个紧似一个,我吓得往门的方向挪了挪,却没有醒。这声音,雷和雨,其实都是我童年时候的声音,而这害怕,也是和过去一样,只不过这么多年,没有听到和感觉而已。

至此,我确信自己已经回国了。

开往温州的动车

虽然不久前开往温州的动车发生了重大事故,但我看到动车依然火爆。

差点睡过了头,但我还是赶上了开往温州的动车。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回国是一种增进对世事的理解,必须的。我们的票是座票,但都坐在卧铺里。所有的卧铺原本上四个床位,全部成了6人座包厢,没有任何的改装,只不过上铺不能够使用,只能放行李,下铺坐人。这样不费成本的改变,居然没有任何人反对,而由此提高了使用率,增加了客容量。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我看到动车依然火爆,而且价格确实实惠。

这算是中国人的智慧吗?

车速依然很快,而两边的绿化,让我有些吃惊,几乎是满眼的绿汪汪。以前我对江南农村印象极深,我记忆中,过去上海到北京的火车,一旦过了山东德州,就出现了大块大块的黄,而过了南京,江南的绿,与黑瓦白墙的民居,会令我心情一下子软了下来。

而我从上海到温州的动车上,看到的绿,让我感到浙江的希望。车进入台州之后,山水也不是一个绿字可以形容,而是绿得发黑,山势雄奇,显出一股浙南山水绿色掩盖下的另一种彪悍。每每这种彪悍,常常会让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神伤。

我算是一个山民的后代,却从来没有去过父辈生活过的山里。对于山,我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总想走进去。我能够感觉到,山给人最大的印象是外表的沉默,内心的彪悍,却也能够感到这两种气质,似乎都不适合喧嚣的都市生活,在城里,你要学会卖自己,懂得讨价还价,知道取悦于人。

车到温州,又是雷雨交加,我猜想那个温州人都会记住的夜晚也是如此的景象。在到站停车之时,早已经是满天神佛都在发威,闪电如地图上的河流,布满黑紫色的夜空,山与山孤零零地散落在南方平原之上,似乎被雷电吓住,伏在那里,彼此失去了联系。

停靠的动车,如搁浅的海豚,准备再次游往海的深处。我拖着沉重的行李,走下高高的大理石站台台阶,没有电梯,没有指示的标记,一切都是巍峨高大,新建的车站内外,到处水流如注,接我的车子,在高速路上被水所包围,天上的,地上的。

回到家里,亲戚朋友看到我说,哈哈笑道,贵人到,动静大。我差点问,那上次算哪个贵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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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Crystal 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