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劳改”,我们这代人总会想到父辈经历的“反右”或“文革”,深入美国生活后,我才发现,劳动改造不是中国的专利,美国也有“劳改”。 可自由选择“劳改”时间 美国的“劳改”是涉及社会各个阶层且每天都在运行的一种社会机制,只不过在美国,一个人不会因为政治或思想见解与主流社会不同而被送去劳改,但所有那些轻度犯法的人都会根据法庭的判决而被强制劳动改造。譬如酒后驾车、肇事逃逸、破坏公共设施、打老婆孩子等行为的直接后果,除了经济赔偿和牢狱之灾外,都会被要求劳动改造,只不过这种劳改在美国被冠以另外一个名字——社区服务,就是在特定时间内,当事人被强制执行社区服务工作,最常见的工种就是清理高速公路。 在中国,当你看到一群青少年在马路上擦金属栏杆时,你就知道这是学生们在学雷锋做好事。在美国不会看到这样的景象,但当你看到一批人穿着黄色马甲在清理高速公路时,你基本上就可以认定,这是一批在劳动改造的人。 我在中国没经历过劳改,在美国却没能躲过。美国的劳改比较人性化。首先,它允许当事人在限定时间内自由选择劳改的执行期,对我来说就是一年内完成100小时的劳动,我可以从容地安排时间且基本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和工作;其次,每天的劳改工作不会超过8小时,也就是说我要工作13天,而这13天不必连续进行,我甚至可以将它分为13次,每次只工作一天;再次,劳改的人不需要“同吃、同住、同劳动”,劳改时我只需要每天像上班一样准时签字报到,工作结束后回自己家。虽说如此,但它也是强制性的无偿体力劳动。 即便是这样人性化,它对我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我的作息时间变得像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的便当盒里天天都是两个三明治,一罐可乐。在美国,这是不会做饭的人最便利的选择。 每天的劳改内容、程序基本都一样。早上集合后,两辆大车同时开出,一辆载人,另一辆装干活用的工具、垃圾袋和饮用水。工头根据上级指令将车开到某一指定的高速公路,到了停车位后集体下车,穿上带有反光带的橘黄色马甲,开始在高速公路的作业地段摆放锥形桶,对过往车辆作出警示以防发生事故。之后大家排队领工具,然后再按指令开始工作。记得之前自己在高速公路上驾驶时,看到那些穿着黄马甲的人顶着大太阳在路端捡纸屑,心中总是不由得升起对这些人的敬意——正是这些工作者的辛勤劳动使我们能有一个整洁的环境。 然而当我第一天和“同事们”集合时,原先心目中的尊重立刻荡然无存,左右看去,身边的十几个人单从相貌上讲没一个像正面人物。再一了解,更发现这些人不是打了老婆,就是偷了东西。想到这些,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悲哀,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好端端来到美国,竟然会与这些劳改犯为伍。 由于工作态度、效率都要由工头签字认可,我们所有劳改人员对工头都百依百顺。在他眼前工作时每人都积极努力,一旦走出其视野范围,大家立刻变得一个比一个消极怠工。 “我特想被打,你知道吗?” 劳改的间歇我们也闲聊。一次,一位长我几岁的中国“难友”听说我来“劳改”是因为在公共场合打人时,眼睛瞪得大大的。“打人?你敢打人?这是在美国,你竟然在公共场合打人?”他停顿了一下,“我特想被打,你知道吗?谁再想打人,打我好了……”话语中透露着认真但稍带诙谐。过了一会儿,他又笑着对我说:“你再想打人或者你知道谁想打人,麻烦你通知我一声好吗?咱们约个时间和地点,就打我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工作,还能得到一笔赔偿。” 这样的话,在中国听来是可笑的,可在美国几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美国法律中有一条是对“犯罪的受害者”进行政府赔偿,即便抓不到罪犯,政府也要为受害者提供医疗费和治疗期间的误工费。因此在美国,你是很难看到有人在街头打骂的,更不用说像韩国议员那样开会时拳脚相加。 洛杉矶的气候是三季如春,一季为夏。不幸的是,我的劳改就选在了夏天,清理高速公路的劳动始终处于烈日烘烤之下。我们每个人都用毛巾、帽子把身体各个可能露出的部位完全遮住,虽然躲开了毒辣的日光直晒,但身体早已大汗淋漓,汗水让浸湿的内衣裤紧紧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当我在高速公路边的草丛中用纸夹将纸屑、废弃物一个一个夹起放进垃圾袋时,看着路上一辆辆放着音乐疾驶而过的汽车,心里不禁感叹:自由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拥有时你感觉不到,因此也不知道珍惜,只有失去时才备感它的可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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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Crystal J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