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只能回味

出生在江南鱼米之乡，从小习惯吃米饭。但我也非常爱吃包子和馒头。尤其是那种土法自制新出笼白胖胖热乎乎的，说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绝对不是超市买到的冰冻面食可比。

有位老同学的婆婆是北方人，她闭着眼睛也能做馒头包子，软硬松紧刚好，咸甜口感适中，馅是剁碎了的猪肉加包心菜，再加一点葱花，调味蒸煮恰到好处，咬一口香味四溢，实在是太好吃了！约三十年前，在波士顿郊区，有幸尝到一次，至今难忘。有一回，在偏荒的山区租了小木屋度假休息，有个厨房自己煮饭。附近的小店，菜肉种类非常有限，但是至少可以买到面粉猪肉和包心菜，我就买了些来做面疙瘩吃，那时刻真希望自己也能轻而易举做出那样好吃的包子和馒头来。但是，怎么可能呢？人家是积了一生的经验，技艺出神入化，自己则连学都没学过！

都说吃鱼和喝适量老酒对健康有利，那么，故乡绍兴的糟鱼，正是一道鱼酒会合的妙菜了。年纪很小时，偶然吃过乡下亲戚自制的糟鱼，那鱼肉酥软而不糊，入嘴即化，味道又香又醇又鲜。配了白米饭吃，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以后长居异乡，就再也没得吃了！每次想到了，只有垂涎。这道好菜，不知道要怎么做，也没有人(包括一般食谱)可问，餐馆里也吃不到。想来此生大该是没有希望再吃到了！

有一天，快要下班了，窗外落起小雪来，一位菲律宾同事忽然跟我说，她今天回家有好菜可吃了，问她是甚么好菜，她喜孜孜地说她母亲要为她做一种好吃的蒸咸鱼下软软的白米饭，想到就已胃口大开。我说，你好幸运啊，可心里想的却是绍兴糟鱼，那滋味因蕴陈了酒香，鱼香与酒香浑成一体，世无其匹，咸鱼虽然开胃，怎么能比啊？

五、六岁左右有一段时间，住在绍兴乡下，那里乡下人家都搭棚种丝瓜，夏日炎炎，吃晚饭做菜，就去丝瓜棚去割下丝瓜当菜吃，常用丝瓜加上自制梅干菜虾干做汤。有一回我从家里溜出去游荡，走了又走，无意中看到路边一家小康农家，在靠近小河的户外吃晚饭，吃的都是简简单单的普通菜，粗木方桌上摆着一大碗葱花豆瓣酱蒸鱼、一大碗清蒸鸡蛋(都是为了省钱省事和饭一起蒸熟的)，外加一大粗磁盆丝瓜梅干菜虾干汤；那丝瓜块绿绿的，带壳虾干红红的，梅干菜又咸又香，加上一大竹篮热饭。所有的菜饭食物，都是在鱼米之乡的村庄就地取材，自种自制，一家老小七、八口人，坐在无背的简陋板凳上，围住桌子，吃得津津有味。盛夏傍晚河边的风，虽然还是带着暑气，但已不再炙人。我感到肚子饿了，很想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

当然是没有吃到，以后也一直没有机会吃到过，但那菜饭之香，尤其是那一大粗磁盆好汤，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中。(摘自美国《世界日报》∕作者：赏花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