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陈奇琦
一座城市有千张面孔,就在你捕捉到她的一个瞬间,你已错过更多的分分秒钟。但是只有你记住的那个模样,可以证明她勾人的魅力——
文学布拉格
里尔克与卡夫卡
对于和我一样学习文学的人来说,布拉格首先意味着卡夫卡。卡夫卡的一生都在布拉格度过,他的职业生活与创作历程,都与布拉格紧密相连。或者说布拉格在很大程度上就指向了卡夫卡,因为卡夫卡的出现,他在语言上所表现出来的天纵之才,让他成为20世纪现代文学的奠基者之一。他的文学创作和思考,从布拉格的大街小巷甚至土坑地下道,一直冲上了城堡、圣维特教堂之巅,他的文学魅力与布拉格这座城市融为一体,这便是我对这座城市心生向往的原因。
同样是出生在布拉格,里尔克在故乡的名气显然不如卡夫卡。这位诗人,从离开故乡那一刻开始就在不停地寻求真正的故乡。对于诗人来说,也许只有不停地找寻,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归宿。
“谁此刻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停定地徘徊,落叶纷飞”
我想起在大二的时候一堂写作课上,我忽然忘情地背诵起里尔克的这首《秋日》,仿佛我读它的时候也被缪斯劫持,我在那一刻仿佛没有听觉,只听见灵魂的洗礼;仿佛没有视觉,只看见圣洁的阳光。我一直困惑于是怎样的童年经历根深蒂固地让他如此执拗地在路上,又如此骄傲,仿佛不容于任何一处地方。
当我在布拉格老城广场火药塔南边的干道上,邂逅了里尔克的雕像,我大概知道了答案。
我询问过在青年旅舍工作的捷克小伙,关于里尔克在布拉格的踪迹。后来我按着他给我在地图上渺小的粗略的标识,一步步走向那两个街口之间。前一秒钟我还在内心安慰自己,即使找不到,也没有什么,毕竟这儿就是他的故乡,这儿的每一片树叶和每一块石头,都可能在他儿时留给他印象。当我抬头看看逐渐明亮起来的晨光时,就在我眼前,我见着了里尔克。他是如此的削瘦,眼眶深陷,轮廓很细,是一个羸弱的诗人模样。布拉格他的故乡,因为他童年时光的不如意,谨慎地将他成年时期的雕像放置在这儿。他的故乡,也许有他不知道的恋想;因为在他还没有认出方向的时候,他离开了家。
我本来想捡一片树叶当做纪念,可是我环顾四周,正是欧洲的初春,所有的绿叶在树上正发芽生长。是啊,诗人瘦弱而春天丰满,春天之所以迷人,正是因为诗人不遗余力对她的歌颂,我想这是诗人留给人们的遗产,我们能够回报的,就是用深呼吸去感受这茁壮的季节和生命。
读过里尔克动人的诗歌,邂逅了他削瘦的面容;我不得不更快地被卡夫卡的意义所笼罩。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我坐地铁到了布拉格东郊,在一处车站左右问了好多当地人,他们都不知道卡夫卡的墓地所在。只有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说好像在城堡区。我摇摇头但是表达了谢意。我知道卡夫卡就在附近,而就当我快要失望的时候,猛然瞥见,对面马路的建筑围栏缝隙中,好像是一块块墓碑树立。我走了过去,门里面有一块牌子立着:Dr. Franz Kafka,箭头指向右边的500米。就是这儿了。
这座犹太人墓园,是布拉格城中最不知名的一处。别处都躺着布拉格有史以来最伟大和最出名的政界、宗教界人士。而我心中只有卡夫卡,所以直奔这儿来了。也许是天气太好的原因,实在是不怎么能够调动阅读卡夫卡时那种严肃低沉的情绪。于是拜谒卡夫卡之墓也就变得轻松了许多。几百座墓碑,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我一路走进去,只有卡夫卡的墓地前有最多的鲜花,也有好多他的文学爱好者留下的字条。我想这是所有文学语言爱好者之间最好的交流方式。已经不需要翻译,卡夫卡知道我们都是那寻找城堡入口的K(注:卡夫卡小说《城堡》中的主角。),和快乐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如同他当年一样。
在布拉格的很多地方,都是卡夫卡曾经常常驻足、来往的地点。包括城堡区内,几十米长的黄金小巷。他曾经居住过的22号房子,如今是一间小小的书店,墙壁刷成淡蓝色,温暖恬静。店内有很多卡夫卡的照片,我也发现了里尔克和莎乐美的肖像。的确只有书店是纪念一个作家诗人最好的存在方式。
在上去城堡的路上,我经过一家卖杂货的小店。这家店在转角处,面积很小只容得下两三个人,更多的东西都放在了外面的走廊上。当时该是上午9点半左右,店主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腼腆而又低沉,默默地在摆弄和安置自己店里的东西。那一瞬间我相信,就是在卡夫卡的时代,这个中年男人的父亲或者祖父,每天清晨打开店门,也许恰巧弗兰兹·卡夫卡从山上下来,路过这里,打个招呼,卡夫卡博士露出少有的微笑,舒展他的眉头,那一定是一个轻松的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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