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栩
其实这辈子不该求别的。人的一生，惟盼得以爱一个人爱到极致，一次足矣、无憾。因为一次的期限是一辈子，像妈妈对我一样。
离开家里来美生活后，有一次跟妈妈通电话，听她絮叨，自从你不在家里，我变懒了许多，好像弄再多的美食也无人品尝。我这才知晓过去她对待烹饪食物满腔的热情源自何方。
2月她来美，某晚我下班归来，她问我吃了东西没。我本不太饿但表示工作太忙没顾上晚饭。她说为你煮碗米粉如何？这次从家里带来的米粉绝对让你回味无穷。语气中的勃勃兴致令我欣然应允。她先煎了蛋，我挚爱的黏稠蛋黄心，汤底用当晚煲的人参高汤，说是清热解毒，还特意仔细舀走了表面的油，担心我消化不良。我迫不及待坐下来开动，烫着了嘴也不管。她问我好吃么，我老老实实答，好吃。想起过去自己不懂珍惜。她每一次为我精心准备佳肴，并不觉得有何不同。这回不到5分钟就消灭了一碗米粉，还意犹未尽地咂嘴：好久不曾吃到这样美味的宵夜了。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有妈妈照顾在旁的孩子更是万金难抵。
妈妈向来热衷于指摘我的不是，穿衣打扮，走路姿态，书写工整。连我过密联系旧同学的行为也曾引起她略带嘲讽的“批判”。或许曾嫌弃过她的挑剔，但近年听不到她的批评又觉浑身不畅快。这次见面她即品头论足：穿衣化妆最要紧是扬长避短；走路挺胸！本来背脊已是天生缺陷，还后天驼着，一点精气神儿也不见；你走传媒这条路呀，在于勤之一字，天道酬勤。
不过该赞扬的时候她亦不吝称好，你这条裤子搭这双鞋，漂亮有型，真是好看。
时过经年不无感慨，离家在外就是，没有人告诉你这样做是好还是不好，可以怎样做得更好。你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不论高兴不高兴，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
5年前她带我来美后把我托付给姨妈，一再强调希望我在姨妈家就像在自家一样，希望我不要有寄人篱下之感，如此她方可离开得放心一些。可送她到机场，即将进入安检，她挥手与我道别时毫无预兆地红了双眼，喉咙哽咽，她终归还是不放心。我见她这样，自己也要泪水滑落，所谓母女同心。
细想也是，怎么能放心呢。17年亲手养大的一个女儿，虽然脾气有点不好，有时气得自己恨不得几日几夜不搭理她。然而当年，把她带来这个人世的时候没能询问她的意愿，生下了她自然尽力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都给她。这么多年爱到极致的一个人啊，突然之间不在自己抬头便能看见的眼前了，叫人如何放心得下？她终于离开妈妈，独自在外，任凭风吹雨打，妈妈却不能保护陪伴左右。惟愿她懂事、坚强，照顾好自己，爱惜自己。
妈妈，这5年我也许不算十分懂事，幸好胜在坚强，更不懂得很好地照顾自己，但总算开始学会爱惜自己。这也算是个进步。
妈妈，原来我跟你的感情才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