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李琳
沿着公主高速公路从悉尼一路往南，可以跨越新南威尔士州，一直开到澳洲最南的海边。沿途有很多上坡的公路，有时候，眼前1公里的路，全都是直路，因此前方路上每一辆来往的车都尽收眼底，好像是一个最没有城府的人，把所有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常常地，路两边是莽莽的林海——正确的说法大约是，这路是霸道地从这林海里辟出来的，经过这林海里的路时，旁边常一辆车都没有，连一只鸟也没有，只有无边无际吹过林子的风。这风千百年来一直这么吹着，清新而纯粹，好像山里的溪涧。有一瞬间，这未曾被打搅的密林，拂过这条孤寂公路的清风、还有它上面瞬忽间驶过的路人，原来曾经是邂逅过的，虽然只在短短的瞬间，可是令人印象深刻。
回来的路上根据定位系统的指引，绕道卧龙岗，进了深山里一条叫做Moss Vale的路，这偶然间遭遇的山里曲折百转的小径，有着我在新南威尔士州目睹的最美丽景色，整个山在湿润的小雨天，好像笼罩在一层绿色清凉的烟雾里，空气好得仿佛整座山就是一个巨大的氧吧，经过很多绿色延绵的山谷，和山谷里洒落的如同天籁般的婉转鸟鸣，还有一座仅容纳一辆车驶过的古老木桥，记住了一个名字——Kangaroo Valley (袋鼠山谷)。
从美景如画的袋鼠山谷再往北30多公里，经过大片四野无人的田野和草场，原来就是Bowral。Bowral这个南方小镇昂贵的房价，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距悉尼2个钟头车程，袋鼠山谷据说是澳洲最秀丽的山谷，大约也有尤其钟情此地的人，以为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山谷之一。袋鼠山谷的绿，是整日里笼在绿色烟雾里那样润泽的，似乎这里的空气，也是湿漉漉饱含水分的绿色。这里有着丰富澳洲本土的野物，袋熊、袋鼠、针鼹鼠、鸭嘴兽、负鼠。因此来山谷的人，不是特别来探访这里的幽静，大约便是来看叫做Fitzro的瀑布（见下图）和瀑布边偶尔一见的鸭嘴兽。在山里的路边，不经意就有突然闯入视野的野袋鼠或其他野物。
人口才300多人的袋鼠谷山镇，是一个只消10分钟，就可以把镇上的主街走个来回的小镇。这小镇的清静，源于除了几个西餐馆、糕饼店，似乎并没有任何其他的营生，而且，它竟然小得连一个中餐馆都没有，据我的经验，凡是有些规模的澳洲小镇和村落，大约总是有着一两家中餐馆的。这个镇子静静地隐匿在Moss Vale路上的某处，它的小，是你如果并非用心地去找，很可能就一掠而过的，但是也并非如此，袋鼠山谷满山满眼的绿树和牛羊，还有连绵起伏小山丘里的农舍，镇子即使再小，也是这山谷里人烟最兴旺的那一处。它的小和偏远，却不代表无人赏识的落寞，袋鼠山谷是有名的度假胜地，长假时旅馆住宿的昂贵，一点不逊于这里负盛名的蓝山和其他海边小城。
依山而居的地理优势和野物的丰饶，使最早来澳洲大陆定居的欧洲拓荒者，认定袋鼠山谷是澳洲土著人的天堂。的确，山谷里有保留至今的许多澳洲土著文化遗址，而慕名来山谷里的探访者，循路而去的，多半是沿着那几千年岁月里本地土著开辟出的小径。传说中，对澳洲土著人，袋鼠山谷有着恢复活力和怡神养性的特别功效，于我，这个地方虽然只是走马观花地匆匆掠过，却是一见而惊地难以忘怀。
据载袋鼠山谷最早出现在欧洲拓荒者视野里的年代，是不可置信切近的1812年4月，勘探家乔治·伊凡斯从号称澳洲最白的沙滩杰维斯海滩一路北返，他在山谷附近的Tapitallee山顶上过夜，描述他所目睹的宁静山谷“美到没有任何画家的妙笔可以描绘如此景致”。也许因了它绝美的幽深山谷和人迹罕至的偏远，袋鼠山谷据传是许多土著部落的聚会地点。
从1817年一位叫查尔斯·思罗斯比的探险家和理查德·布鲁克斯，一位从船长改行做了农场主的先驱来到袋鼠山谷之后，这个原本不为人知的幽静山谷，开始有了人烟。伐雪松的伐木工紧跟着来了，伐倒的木材顺流而下，目的地是100多公里外的悉尼。1840年中期，饲养奶牛的农庄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把静悄悄的山谷，改造成了今天那样有着连绵起伏宜人曲线的绿色小山丘。伐木工和奶牛场带来了袋鼠山谷最初的商业活动，也造就了一个个小小的村镇，它们像珍珠一样洒落在这片弥漫绿色的山谷里。那些人口才几百人的小镇子，在围绕着袋鼠山谷或远或近的地界上，有的繁荣壮大、有的则悄悄地湮没在时间的河流里。1870年左右，此地大部分的活动，都集中在袋鼠山谷附近的小村里。接下来的130年，对山谷来说是平静而又充满变化的，现代文明的触角悄悄伸进这个充满自然神秀的山谷，但总有一只无形的手，有意无意地保护着这里得天独厚的青山秀水。用谷里甘甜清洌的溪水，私自酿酒卖钱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私酿烈酒的人里面，最后一位名叫Humphries，这个高寿的老太太在1932年饮尽了自己酿造的最后一瓶醇酎故去。她活了106岁，正是袋鼠山谷这片沃土滋养人的最好证明。
袋鼠山谷的秀美，是自然天成的，久经岁月的高海拔砂岩造就的悬崖俯瞰着富饶而宁静的河谷，雨水丰沛的山谷里终日笼罩着翠绿的雾气，偶然间闯入此地的旅者，仿佛是来到了仙境。山谷的大部分位于莫顿国家公园内，这是新南威尔士州最大的国家公园之一，无论是走山路还是乘着小木舟顺流而下，或只是开车浮光掠影地路过，你都会被这个幽静美丽的山谷深深吸引。
建于1895年，跨越袋鼠河的悬桥汉普顿桥（见下图）是袋鼠山谷最出名的建筑物，这座有着4个惹眼的塔楼、仅容一条车道的桥大概也是澳洲最古老的桥。于1898年5月正式开始使用，汉普顿桥得名于汉普顿勋爵，即1895～1899年任职新南威尔士洲总督的长官。新桥落成后的6天，朽坏的木桥就被洪水冲走了。长77米的新桥落成的那天，袋鼠山谷的居民兴高采烈地放了一天假。而作为风景秀美的Moss Vale路的一大看点，这座桥不仅是袋鼠山谷的标志，也是新南威尔士洲殖民地时期唯一留存的悬桥，汉普顿桥的4个锯齿形大塔楼是用当地产的砂岩磨成的石块精心构筑的，它的中世纪塔楼也是澳洲19世纪流行的哥特复兴式建筑风格的代表，汉普顿桥厚重的风格和复杂的结构证明了这座桥建成时的重要性，当年的Cambewarra 路，即如今的Moss Vale 路，是从悉尼一路南下到新州南海岸的必经之途。
再来袋鼠山谷时，正是秋叶转黄的4月，经过那些安静秀美的农场和广袤的田野，路边的树，在并非寒意深重的初秋里，次第顶着灿烂的金黄或橙红，这些树叶灿烂生花的秋树，美得像诗一样。山里的秋天，不知道为何总是来得那么妩媚，这样纯粹的秋意，是在满山遍野都是绿色的时候，经过猛然跃入眼帘的那棵顶着鲜艳秋叶的树和分外澄明的湖水时，才突然浓烈起来。
过了袋鼠山谷的小镇，再去10多公里，爬过一段弯曲狭窄的山路，就是Cambewarra山的观景台（见题图）。即便不是阳光灿烂的日子，这里也是值得一看的，在山顶上，整个方圆几百公里绿色连绵的山谷连同它蜿蜒流淌的闪亮河流都在眼前。是因为山谷的宽广和宏大，还是由于与山谷如此逼真地对视，在那一瞬间时间和山顶上的清风一样似乎有了触觉，自然的深邃和宏大，连同会当凌绝顶的高远，在面对雾气弥漫的山谷时，这完整而绿色连绵的山谷景象深深地驻留在了你的心里。从这里看，袋鼠山谷原来并非是我们一路上所见的那山青谷翠、农舍掩映的秀丽，它原本是大气磅礴的，又是一览无余的，它也许是年轻的，但它一定会永远山清水秀，流水潺潺。
居住在袋鼠山谷里的人大约有350人，包括那些住在邻近村落里的人，共有大约1300人，能幸运地把这个占地25600公顷的山谷，叫做自己的家园。保留袋鼠山谷的纯净秀美，珍惜自然神秀的美景和野生动植物，是这里旅游协会的目标。2003年11月，袋鼠山谷正式成为澳洲大陆第一个无塑料袋小镇，镇上所有的商家都不提供塑料袋，而是用可降解的替代品。我想，一个地方的传统，就如同那个地方历尽岁月的山山水水一样，是最值得珍视并弥足宝贵的，失却了传统的支撑，就如同一个人，对于过往的历史完全失忆，那将是怎样癫狂的一种状态。对于袋鼠山谷，它令人艳羡的青山秀水和飞溅直下的瀑布，是这里全部农牧业和文化历史的起源，那也是所有住在这山谷里和来这里的人们，都一心想要保留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