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莉
一
踏着诗人海涅的脚步，寻访他灵感的踪迹，身临其境地感受他诗篇深邃的蕴藉，那意外的感悟常常给我极大的惊喜。
读了他的《诗歌集·北海》，我就渴望游历北海边的诺德奈岛。诗人在这里创作了他那充满哀怨愤慨之情的《北海》。今年夏天我如愿以偿，踏上了翠绿的诺德奈岛。海涅诗歌的韵律不时回响在我的耳际。我仿佛看见了一片秋叶，孤独的渴望着春天的来临，然而，它感受到的却是凛冽的北海寒风。
可是今天在我眼前的北海，没有诗人描述的怒涛咆哮的景象。我看见的是，嫣红的夕阳隐在紫色的云团后面，散发出明亮的光辉。黄昏弥散着透明的淡紫色薄雾，等待着远处欢快海潮的到来。也许此刻，我的心境不像当年诗人的那么沉重吧。我没有经历过诗人人生的坎坷。
远处北海的微波从淡蓝色的天际一层一层地漾过来。大海静静地沉思着，怀念着。站在沙滩上，好像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云天。从北海飘来的微风清凉、纯净，携着淡淡的清香。这微风轻轻地飞过，仿佛是婴儿的小手，顽皮地抚弄你的脸颊，卷着你的柔发，扬起你的发卷。她轻轻地亲吻着你，甜沁你的心脾。
我和友人伊文·约瑟夫一家驱车数百公里到德国北方度假。我是要寻找海涅的足迹，而约瑟夫是厌倦了城市的喧嚣，借着假期带他心爱的女儿到海边，感受大自然的美丽。约瑟夫曾经对女儿说：“健康而丰富的美感是人生不可或缺的。美感比知识更重要。”
他的女儿名叫邬丽。她从小动作灵活得像一条小鱼儿，她的爸爸干脆就叫她小鱼儿了。她是一个美丽的小女孩，鲜丽的脸庞胜过红苹果。
在金色的沙滩上，小鱼儿姑娘偎依着她亲爱的父亲，享受着海风的抚摸，等待海潮的到来。
“爸，你看一只海鸥！”小鱼儿姑娘指着隐在薄雾中的岬角那边说。
是的，在那里，一只洁白的海鸥平展翅膀优美地飘浮在海风中。突然，她振翅高飞起来。她望见海潮了。她贴近海面掠过碧波，翻飞在浪花间。这生命是多么美丽啊！
细听吧，海潮真的临近了，大海开始轻轻地絮语了，这是海的心灵在召唤海边的孩子们：“来吧！来吧！咱们一块玩儿！”
她的话只有孩子们的心灵能够听懂。来度假期的孩子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张开一双小胳膊跑着，有的甩着小马尾跳着，带着一片片清脆悦耳的欢笑声，奔向大海。
孩子们的心灵似乎回答海：“我们来了！来了！咱们一块玩儿！”
沉静的海滩顿时热闹起来。这欢腾令我心迷神醉。孩子们是最美丽的花朵。他们稚嫩的欢笑声是最悦耳的天籁。我孤独而空旷的心里顿时充满无边的喜悦。
二
碧蓝的海涛把冰雪晶莹的浪花送了过来。衣着鲜丽的孩子们蹦跳着欢迎她们。雪浪花会给她们带来新奇的“礼品”。当浪花退下去的时候。孩子们纷纷追了过去，寻找雪浪花送给他们的礼物。
“我找到了！”一个小女孩儿惊喜的稚嫩声音。她粉红的小手心上托着一朵水晶般透明的“花儿”，像一朵花瓣丰盈的芙蓉。你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花瓣里隐着几丝金色的“花蕊”。
“这是一只小水母！”一个孩子肯定地说。
“它还没有长大呢。它不能离开海水。”好心的小鱼儿姑娘抚着小女孩的肩膀，担忧地说。她的话让爸爸感到十分欣慰。
“把它还给浪花吧。”爸爸弯着腰对小女孩子亲切地说。
那个小女孩儿抬眼看着叔叔，笑着点点头。她双手托着“水晶芙蓉”，向冰雪晶莹的浪花走去。
雪浪花送来“水晶芙蓉”，是让孩子们欣赏她们的美丽。小的“水晶芙蓉”像一朵郁金香那么点儿，大一些的像一团牡丹花，再大一些的就像一盘向日葵了。孩子们围拢来一起欣赏一朵朵的美丽的生命，爱惜这些大海里的瑰丽花朵。
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吸引了他们。
“我找到了！”这是一个小男孩儿格外惊喜地说。他蹲在那里，用纤细的手指捏着一只乳白色的小海蟹。小海蟹的小腿使劲儿蹬着。
“它还没有长大呢。它不能离开海滩。”善良的小鱼儿姑娘慌忙凑过去，急切地说。她的话让爸爸感到无限欣慰。
“把它还给海滩吧。”爸爸弯着腰对小男孩和蔼地说。
那个小男孩儿头也没有抬，双手捧起挠着他手心的小海蟹，跑到海水边，轻轻地把它放在海浪轻摇的细沙上。小海蟹赶紧扒开沙粒，钻了进去。这时候，一个小浪花卷过来，把小海蟹悄悄地藏了起来。
孩子们继续寻找着雪浪花带给他们的新奇“礼品”，他们继续和海一起玩儿。海滩上，不时漾起一阵阵欢笑声。
又一个清脆甜美的笑声响起了。一个胖胖的小女孩举着她的一只小手，说：“看呀！珍珠贝壳！”珍珠贝壳在她的小手中闪烁出七彩的珠光。她收到了大海送给她的礼物。
大海也在甜美的笑着，那是海浪的声音，是海潮的音韵。大海喜欢和孩子们玩，孩子们也真爱她。
海也是一个孩子。难道不是吗？当你在忘情地聆听漱漱的涛声，陶醉在她平稳的节奏、柔和的韵律中的时候，一个顽皮的浪花悄悄涌来，猛地盖住你的双脚，涌上你的双膝。鞋打湿了，裤脚冰凉了。你低头寻找这个“调皮鬼”的时候，他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留下的是你的苦笑。你不能生他的气，谁让你不小心，离得海浪这么近呢。
远处的大海迷蒙蒙的，像少女莫名企盼着未来的眼神儿；近处的海浪是调皮小男孩灵动的心思，让你捉摸不透。
三
夜幕像黑色的天鹅绒一样轻轻地垂下来。海这个孩子仿佛有些困倦了，要回家了，渐渐远去了。海潮慢慢地退去了。它把一个个小船都放在沙滩上了。
脸庞美如红苹果小鱼儿姑娘紧紧地偎依着她亲爱的爸爸。小鱼儿姑娘冷了，爸爸给她披上一件外衣。他们坐在在金色的沙滩上，享受着清凉润湿的夜风的轻抚，静听海潮在甜梦中的絮语。
星星早就睡着了，是云给她们盖上被子的。海隐在迷蒙的夜色中。雾雨无声地飘来了，轻轻地亲吻着小鱼儿姑娘美如红苹果的脸颊。她和爸爸该回家了。这时候，他们仿佛听到雾雨在耳边轻语：“留下来吧。天空和夜海都是一色朦胧的，纯净无华的。多彩的城市会把人的心灵压碎的。”
脸庞美如红苹果小鱼儿姑娘和她的亲爱的爸爸体味着雾雨的清凉。他们不舍得离去。他们静静地偎依着，陪伴灰蒙一色的雾雨和夜海，享受她们单纯质朴无华的美丽。他们感到时光没有尽头。
海睡着了。静静的。甜甜的。像在摇篮里的一个婴儿。
看着幸福的父女，聆听着海的絮语，海涅诗歌的韵律又回荡在我的心间。瑟瑟在凛冽北海寒风中，孤独地等待着春天信息的那片秋叶又显现在眼前。诗人痛苦地忧虑人生的险恶，曾经带给我内心巨石般的沉重不再压在我心上。在同一片海滩上，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时回响在我的耳际。孩子们热爱生命，热爱大海，欢乐地爱护着海滩的美丽，迎接着美好的未来。他们像一抹蔷薇色的霞光照亮我的心房。诗人痛苦地忧虑人生，和孩子们热心于保护自然，有多么大的差异呀！然而，诗人和孩子们内心的深处却同是对人生的深挚热爱。也许，这就是海涅诗歌今天依旧被世人不断吟诵的缘故吧。
我将继续追寻海涅足迹，再次告别城市的烦嚣，去游历绵延的哈尔茨山。流连在墨绿的枞树密林间，欣赏银光闪烁的清泉，静心聆听诗人向我述说古老的传说。在山林的宁静中，回首俯瞰人生，一定又会有别样的感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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