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盛英
李盛英,2009年度“国家优秀自费留学生奖学金”获得者,留学美国。
1978年出生,1996~2000年在厦门大学生物系生物学国家教学与科研人才培训基地班学习,获学士学位;2000~2003在厦门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微生物专业学习获硕士学位;2004~2009在美国密歇根大学药学院药物化学专业学习,获博士学位。2010至今在密歇根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做博士后研究并在Alluvium Biosciences Inc. 担任生化部总监以及研究科学家。
博士在读5年期间发表学术论文10篇,杂志包括PNAS、JACS、JBC、Chemistry&Biology等。
一
安娜堡(Ann Arbor),一座因为一所学校——密歇根大学和一支橄榄球队——密歇根狼獾队(Michigan Wolverine)而闻名美国的北方小城,我于一个灰蒙蒙的夏日黄昏来到这里,开启了我在异国他乡的求学旅程。
到达密歇根州底特律机场的时间是下午2点半,约好接机的同学迟迟未到。长时间飞行造成的饥饿和脱水、强烈的时差反应,以及对陌生环境的兴奋和紧张使身体和思维变得极度困倦。望着机场小卖部货架上的矿泉水和食物,好几次在把价格乘以8后又把伸进钱包的手缩了回来。2个小时后,理智最终还是在饥饿面前举起了白棋,咬咬牙花了8美元买下了一小瓶水和一个味同嚼蜡的面包,完成了我在美利坚的第一顿饭。有意思的是几年后与许多渐渐熟悉美国生活的同学、同胞们聊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有各式各样的乘8或是乘7的故事,也不失为中国留学生圈中的趣谈。
头2周,因为签下的公寓租约还未开始,暂时租住在一个中国同胞空置代售的房子里。屋外的自然环境优美,有一个小湖,野鸭和大雁在湖里悠闲地游着。路边夹道长着许多苹果树,树上结着一簇簇无人采摘的野苹果。不过当时正在倒时差,忙着适应新环境的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每日在学校忙碌一天后,只是浑浑噩噩地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这个临时的居所中胡乱吃些东西,带着对国内妻子和父母家人的思念在孤独中睡去。而这些美景直到几年后故地重游才又重拾了起来。
就读于密歇根大学药学院药物化学专业,几乎是纯粹生物背景的我在这个对有机化学要求很高的专业面临着一门十分头疼的化学专业课——高级有机化学。在还未突破语言关的情况下,充满陌生专业词汇的课堂完全演变为对我自信心的一种摧残。更“可恶”的是课程没有教科书,完全采用以专业论文为模板的案例教学模式,任课老师仅仅是推荐了几本厚厚的参考书。刚开始,我对付这样“变态”课程的唯一办法就是一字不漏地记课堂笔记,然后利用几乎所有的课外时间啃读相关的基础知识和参考书。到了第一次阶段考试的那天,自认为考试天才的我平生第一次对一场考试感到了一种无助的绝望。但是为了维持来之不易的奖学金,也只能尽力而为之了。清楚地记得3个钟头的考试,5道大题总共就只回答了2道半。我木然地走出考场,只觉得自信心在凛冽的寒风中降到了冰点。
几天后,笼罩在失望情绪中的我戏剧化地被一个“38分”所拯救。没有看错,38分,满分100,就是这样的一个不及格的成绩竟然让我进入了全班的40%。在我攻读博士期间,这次经历至关重要,它让我重建了自信,鼓舞我用远未熟练的第二语言来跟美国本土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学子们竞争。从此以后,课程学习不再是一个问题,我开始慢慢适应美国的基于科研论文而非书本的研究生教学方式,习惯了小组学习讨论这一最具效率和启发性的学习方式,并且逐渐突破了语言的瓶颈。
二
对于一个学理科的研究生来说,理论学习只是敲门砖、铺路石。要想在你的领域内有所建树,进而开疆辟壤,选择一个好的导师引领你走入学科领域的前沿,在一个先进的实验室钻研你感兴趣的课题是至关重要的。研究生二年级,在经历2个实验室的实习研究(rotation research)之后,我很幸运地被大卫·谢尔曼(David Sherman)教授吸收进入他的课题组。作为天然产物生物合成领域的领军人物之一,谢尔曼教授专注于理解一些重要抗生素的生物合成机理研究。当这种对机理的了解深入到一定的程度,就能够设计并通过生物工程手段来指导微生物创造出新的而且药效更好的抗生素来治疗人类的各种疾病。作为导师,谢尔曼教授对学生采取的是一种启发式指导。在课题大方向的框架下,学生被赋予很高的自由度来设计并且实践自己的想法。定期的科研会议和不定期的非正式讨论用于解决一些难题和修正一些因经验不足而造成的计划不周。学生不仅被要求独立撰写科研论文,并且被鼓励参与一些重要科研基金申请材料的准备。作为国际知名学者,我们这些研究生也经常能够通过谢尔曼教授得到审阅一些国际顶级科研期刊,例如《自然》、《科学》、PNAS等手稿的机会。所有这些难得的全方位科研训练使我得以迅速成长。
正是在这种我最欣赏的模式下,我的积极性和潜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激发,因此才有幸在博士5年期间在国际知名杂志发表了10篇科研论文,并且提交了2项美国发明专利申请。进而得到祖国的认可,获得“国家优秀自费留学生奖学金”的荣誉。不可否认的是,在湖南师大附中的生物奥赛经历、在厦门大学生物学基地班的本科教育以及在厦门大学微生物专业的硕士研究经历对我的现在,乃至将来也都同样弥足珍贵。
三
努力坚持加上难得的机遇让我的学习科研走上了正确的轨道。而在地广人稀的美国小城求学,学会轻松快乐的生活也同样重要,妻子的到来和陪伴使这一课题变得简单。在紧张的学习工作之余,我们开启了对于海外生活的探险。妻子是个乐天好动的人,这促使颇为“宅男”的我也充分保留了对户外生活的热情。每逢假期,我们都会动用我们不甚充裕的积蓄出去游玩。5年中,我们携手在春天里去感受冰雪消融后壮丽的尼亚加拉瀑布;夏日登上希尔斯大厦楼顶俯瞰密歇根湖畔的美丽的芝加哥城;秋天去北密歇根观赏漫山遍野的红叶;冬季逃离冰天雪地的安娜堡去到美国的最南端基韦斯特(Key West)目送夕阳远去。的确,美国是一个美丽而强大的国家,但每当我和妻子享受这种美丽,感受这种强大的时候,我们又会不约而同地思念起我们在地球另一边那同样美丽而伟大,并且养育了我们的国家,想起美轮美奂的九寨沟、浪漫的鼓浪屿、开满油菜花的故乡小城、令人垂涎的中国美食,以及最可爱的亲人、朋友和同胞。
来美转眼已经6年多,身居异乡,我们却仍然说着中国话,吃着中国菜,上着中文网,哼着中国歌,因为我和妻子都确信我们的未来,我们的根依然在中国。当学有所成,羽翼丰满时,我们会毅然地回到故土,侍奉老去的父母,养育我们的孩子,服务日益强大的祖国。诚然,作为海归我们对未来有着很高的期待,那是源于每个人都拥有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最后,想用一件来美6年多令我感触最深的小事来结束这篇感言。美国是一个创新能力极强的国家,而这种创新的活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遍布全美各个角落努力奋斗的小企业小公司。它们是美国工业创新的摇篮,承载了许许多多普通美国人乃至外国人的成功梦想。为了鼓励和帮助这些小企业,包括我现在供职的生物技术公司创新以及拥有创新发明的人建立起自己的小企业,美国政府设立了2项专项基金:小企业创新研究基金和小企业技术转化基金(Small Business Innovative Research Program & Small Business Technology Transfer Program),用于对这些缺少启动资金和有效融资渠道的创新型小企业进行无偿投资。2010年年初,在一个为有志申请生物能源领域创新基金的培训班(workshop)上,我见到了这样一位老人。年龄70岁上下,精神矍铄,眼神犀利,思维清晰。交谈中我得知他从一个大学退休不久,目前正在寻找投资创立一个小企业来把他的一个能源领域的发明转化成产品。那一刻,我不禁被这位老人的精神所深深打动,同时也树立了一个理想:不管我将来的职业生涯如何,高校抑或企业,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在挚爱的祖国,像这位美国老人一样,创立一家公司,学以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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