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子江
杨子江,2010年“国家优秀自费留学生奖学金”获奖者,留学瑞士。
1981年出生,2003年获上海交通大学生物工程学学士学位。2005~2007年在瑞典乌普萨拉大学和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学习,获分子生物学硕士学位。2007~2010年在瑞士伯尔尼大学、瑞士心血管中心血管药物研究部攻读生物医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治疗心血管疾病的干细胞疗法。发表论文7篇。现于美国哈佛医学院、麻省理工学院卫生科学与技术部(HST)从事干细胞疗法与生物科技相结合的应用型研究。
2010年度瑞士最高医学研究奖——辉瑞研究奖获得者,2010年度瑞士血管学协会年度奖获得者,2010年度瑞士杰出未来学者奖金获得者。另受瑞士国际航空公司邀请,出任其在2010年中国世博会瑞士馆官方杂志《瑞士品牌》中的形象宣传代表。
2005年1月的冬天,我一个人踏上了在欧洲大陆的游学之路。6年多来走过了很多地方,感受着很多迥异却同样灿烂辉煌的文化,也认识了很多不同肤色的朋友、同事、长辈。纷杂的世界观渐渐在我思想中扎下了深浅不一的根,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自我:即融合了多元化的世界观,也充满着对家乡的无比赤诚和依恋。
在我获得的几个奖项中,唯独这个由祖国颁出的奖项,给予了我未曾有过的感动。一如我在申请时写下的那句话:“希望自己的所学所获,能够获得祖国的承认。”仅此,于我已是莫大的鼓励。
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瑞士馆官方杂志《瑞士品牌》以《两个世界 一心翱翔》为题为我作了一篇专访,介绍了2007~2010年期间,我游走于瑞士、中国之间的学习、工作、生活经历。暂别欧洲之际,我有幸获得了祖国颁发的2010年度优秀自费留学生奖,为我在这片大陆上度过的6年求学生涯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而今,我又踏上了美国东海岸,在哈佛医学院及麻省理工学院中继续着求学的征途。而波士顿,这个300年前因五月花号的到来而揭开北美文明序幕的地方,也成为了我游历第三片大陆的开端。
游学与留学
我一直不想用“留学”这两个字来表述自己的经历,因为迄今为止,我未曾在一个地方停留许久。相比而言,用“游学”二字更为贴切。
6年来,从短至数周的人文游览,到长达几年的专业学习,我的足迹涉及了欧美10多个国家:北欧的简约淳朴,英国的绅士古典,法国的自由不羁,意大利的热情浪漫,德国的严谨求实,瑞士人的精密守时,美国的生机勃勃……每一片土地都孕育着属于自己的文化精神,风格迥然异彩纷呈。正是这些伟大而鲜明的文化特征,一点一滴地镌刻出人类历史的世界观。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世界观,在英语里称之为multicultural,即多种文化的结合产物。巧合的是,我从事的生物医学工程研究,也正属于multidisciplinary的交叉科学领域,即多种科学和市场的结合产物。
回顾求学之路,现已无从追溯是因为multicultural的世界观让我选择了multidisciplinary的专业领域,还是因为所爱的交叉科学研究在潜移默化中激发了我对多文化世界观的向往与追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思想和专业的相辅相成,在前进中的每个环节都给予了我莫大的帮助。
伯尔尼小记
2007年春天,经过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3年的学习生活,凭着对再生生物医药领域的浓厚兴趣,我再次选择了离乡背井,途经法国抵达瑞士伯尔尼,开始攻读博士学位。到瑞士读博士,这个当时让我犹豫再三的决定,从现在看,几乎改变了我的一生,也指明了我今后的道路。
说起伯尔尼这个建于12世纪的中古小城,虽然不及日内瓦、苏黎世闻名于世,却是瑞士国家首都。瑞士最重要的两栋建筑:联邦大厦和国家银行位于伯尔尼市中心老城区,它们历经9个世纪的修缮维护,依然保持着中世纪的原有风貌,于1983年被列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地。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块安静祥和的历史瑰宝同时充当着现代城市商业中心的重任,常年位居全球生活质量最高城市排行榜的前十位。建造在老城和阿尔河交界处的“熊坑”是伯尔尼的不可不提的景观,其中饲养着三头棕熊,被视为城市的象征。因为“伯尔尼”从德语直译的意思就是“熊城”,传说是第一位统治者以在此猎捕到的第一只动物命名为由来。如今,往来的游人在踱遍了老城之后就会在此休息,感叹着山水自然与历史文明的完美融合。
战斗在异乡
6年多的游学生涯将懵懂的我一步一步地领入了生活和社会,教会了我求是和奋斗,也教会了我如何在陌生的环境中独立生活。
Lost in translation, 异乡生活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障碍。刚到伯尔尼,虽然工作环境通用英语,可是在日常生活中,不会瑞士德语给我带来了诸多不便,比如在超市里常常会因为不认识标签买错东西。为了克服这个问题,我下意识地去提高自己的观察能力,久而久之,练成了“观形辨物”的能力:通过商品的包装就能大致猜出其用途。
另外一项“意外”学到的生存技能,就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在原则性的问题上必须捍卫自己的立场。2010年年初,因为自己做的课题,我和组里的一位同事分享了瑞士最重要的生物医学奖——“辉瑞研究奖”。可是没想到因为这项荣誉,引发了另一位瑞士同事的妒忌及不满。他以我不是瑞士人、无权获得瑞士奖为由,背地里给有关方面写信建议把我的名字从获奖名单中剔除。当时很多人都劝我在客乡不如息事宁人,同事甚至愿意交换他自己的名额来平息事端。可是思虑再三,我还是选择了坚持斗争。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体现出的原则性,我不仅维护了自己的利益,也赢得了所有同事、朋友及有关人士的尊重和支持,最终站上了领奖台。
瑞士制造
伯尔尼于上海,或者说瑞士于中国,最大的区别,是一种节奏上的平和与宁静。
很多人都说,瑞士养懒人,这里没有大城市无止境的拥堵,看不到如火如荼的工地,也很少有高声的喧哗和汽车蜂鸣。最常见的是在幽静的下午,三三两两的路人坐在街边的露天餐馆,一杯咖啡或者啤酒,谈天说地。工作上,节奏也是异常地缓慢,完全没有那种争分夺秒的忙碌。
相较于上海,瑞士似乎把人与人之间的生存竞争变成了为同一个目标而通力合作。当然,这种淡泊功利的从容与瑞士人对严谨、对精致的不懈追求是形影不离的。
从能容纳1700多个部件的瑞士腕表开始,“瑞士制造”早已成为了“精密”、“极致”的代名词。在对科学真理的探寻中,“瑞士制造”也将对追求严谨及精致的孜孜不倦发挥得淋漓尽致。
自1901年以来,瑞士科学家在各领域共获得了24个诺贝尔奖项。此外,共有100多名诺贝尔奖获得者与瑞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艾尔伯特·爱因斯坦也正是在伯尔尼居住时期发表了著名的相对论。如果按人均比例计算,瑞士的诺贝尔获奖者比例稳居世界第一。在全球发表的科学论文中,瑞士文献的平均引用率超过美国,排名世界第一。正是这种“慢工出细活”的理念,使瑞士一举成为了全球医药王国、食品王国、精密仪器王国及金融王国。
乡情与亲情
一直以来,我都立志成为“世界公民”,而内心深处,我始终以祖国为荣,以祖国为骄傲。这种民族的亲情离乡越久、见识越多就越为深刻。
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一部分人总说外国的月亮特别圆,而老人们总怀着浓浓的思乡情。刚到瑞士,的确是为这里的自然环境、人文素养叹服,然而时间长了,对家乡的思念就压倒了一切。
博士毕业后,我曾在上海度过了几个月的假期,一晚我颇有闲情地倚坐在浦东滨江大道上,晚风拂面,凝望着江岸灯火辉煌的外滩,熟悉的场景却忽然带给了我终身难忘的醒悟:无论何时何处,我的根依然永恒不变地扎在上海,在中国,在这个生我养我的故乡!
我曾对一位瑞士记者说过,每一次回上海,都会因为错过了城市的飞速发展而产生短暂的陌生感。其实,藏在我心中的下句是:可是这里永远是我的家乡,是我最熟悉的土地。
谈起了家乡,自然就想起了父母。的确,游学教会我的,还有对父母的理解。因为时代的不同,父母和孩子之间必然有着代沟。年少不经事的时候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父母是错的。等长大些,便开始明白大多时自己是错的,父母是对的。最后学会了理解,才明白,其实对错之争没有任何意义。父母告诉你的,是用他们的岁月换来的经验,其中包含的不仅是答案,更是那独一无二的关爱和希望。理解了这些,也就能自然理解父母的建议。即使与自己所选的路截然不同,也可以幸福着收下那一份爱。所以,幼年总是期望父母“理解万岁”的我,很庆幸能在游学的历程中学会了理解父母。这正如我所追求的multicultural的世界观,其旨不为接受,而为理解与包容。
三个世界,一心翱翔
回望脚下的路,从上海交通大学开始,经过瑞典的乌普萨拉大学、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瑞士的伯尔尼大学,至今走到了美国的哈佛医学院和麻省理工学院。其中有微笑也有曲折,有帮助也有背叛,甚至还有路尽的时候,可是在意的,却只有前方的目标。“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目标坚定。
向前看。
尽我所能。
不算是座右铭的三句话,却一直以来支撑着我,在三个大洲、三个世界,一心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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