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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眼见到过乞力马扎罗的雪

2011年10月19日  来源:神州学人 
  

文/戴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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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是一种生活的态度。穷我一生,能够在地球上留下的足迹只会是非常有限。不过,有些似乎很遥远的地方,偏偏因着某种情结,要么叫做宿命,却是想绕也绕不过去,比如说,非洲的乞力马扎罗之于我。
  2008年6月,我想去一个陌生而带点神秘色彩的地方旅行,为心灵找寻片刻的宁静。在非洲的赤道上,乞力马扎罗顶着它美伦美奂的雪冠,看上去一如遗世的传奇般如梦如幻。它火石电光瞬间激起了我的全部向往。据测,随着全球升温,再过10年,乞力马扎罗山顶上的雪将会全部融尽,我不想错过见证这个传奇最后的机会。
  听说我要去非洲,所有的荷兰友人一致认为我必须找可靠的旅行团去,只有一个中国“老驴”建议我自己先飞过去看看。我就抄了本Longly Planet旅行指南,独自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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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肯尼亚内罗毕出发往南走去安波西利(Amboseli)。斯瓦希利(Swahili)语里的Amboseli,意思是“水草丰美的地方”。坐落在肯尼亚和坦桑尼亚接壤的边境上,安波西利以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构成最经典的非洲印象之“乞力马扎罗下漫步的象群”。这座地球上最高的单体火山,从其他任何角度看,都不像富士山那样的雍容华美。
  到过非洲的人,多少会留下几张金合欢树的照片。和甘肃的胡杨一样,金合欢树孑然独立于苍茫的旷野,骨子里透着浓浓的艺术气质。
  一转头,乞力马扎罗仿佛从天而降,蓦然撩开它的面纱,惊鸿一现。它无疑是美丽的,但是我此刻最彻骨铭心的感受,是自己的渺小。那座在40公里开外陡然升高5公里的大山把我给镇住了。如果不是已经付过登山费,我会从新考虑要不要去尝试登顶。在我们的生命里,干过多少无知者无畏的事啊!
  落日向着地平线缓缓下垂,乞力马扎罗拉开它的纱幔,再度消失在暮霭沉沉之后。一队归家的鸵鸟,夸父追日般奔跑在如血的残阳里。
  
3
  比预计时间晚点了5个多小时,我拖着全部行李走出乞力马扎罗机场。在午夜12点前疲惫不堪地住进了莫希(Moshi)镇上的斑马酒店。
  错过了困劲,一夜无眠。无论如何,我来到了乞立马扎罗的脚下。
  很多人认识乞力马扎罗,是从海明威的作品《乞力马扎罗的雪》开始的。直到现在,老一辈的听见你要去登山,还会和那只在山顶捐了躯的豹子联系在一起。山还是那座山,登山这个过程的实质已经完全改变,不变的是它“非洲屋脊”的形象。有些地方,沧桑的是它的容颜而不是它的魂魄。有些经历,既无法复制也无可替代。
  其实这是个并不困难也不十分挑战体能的过程。维基百科上的纪录,目前上下一个来回费时最少的是一个叫Simon Mtuy的人,8小时27分。我们选择的是7天的登山路线——Machame Route,据说在山上多呆一天,有助于适应高海拔,增加登顶的机会。
  有些许悬念,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是每个去过的人都登上了山顶。1000个人有1000个人的哈姆雷特,乞力马扎罗亦如是。
  8月3日早上,把登山要用的装成不超过15公斤的登山包准备交给背夫,背上自己随身的背包,司机先送我到队友住的酒店会合。在大堂聚齐了,出发前我们决定先拍张集体照壮壮声势。
  将近中午12点,我们乘车到达海拔1800米处的Machame Gate,那是登山的起点。队长道格拉斯骄傲地把他组的23人豪华团队介绍给我们,其中包括连他自己在内的3名向导,3名厨师,1名专职厕所清洁工和16名背夫。
  在几条常规的登山线路中,只有Marangu Route有固定的简易营房,其他由国家公园指定的所谓营地,是块供扎自备帐篷用的空地,全部辎重都要从第一天进山起背着走7天。进山已经晚了,我们几乎是当天最后出发的一个团。
  我看过“攻略”,知道第一天的路并不轻松,必须在天黑以前赶到海拔3000米的Machame营地,要走12公里左右的上山路。道格拉斯是个非常有经验有成算的队长,他当然知道是晚了,嘴上不说脚底暗暗使劲,带队走在最前面。我和凯莉、史蒂芬紧随其后,形成第一梯队。其他3位隔几米跟在后面,另外两个向导断后。
  山道上很拥挤,不时要侧身避让意欲超越的背夫。另外有几个团和我们前进的速度差不多,总是在休息的时候互相致意,互相赶超。空气的湿度非常高,若有若无的小雨零落飘下,这一带属于雨林。两边树木茂盛,遮天蔽日,颇有几分“绿野仙踪”的味道,僻静处疑似有小矮人出没。
  路边上间杂有靓丽的小花露头,野生兰花的品种尤其丰富,球茎花类的品种也不少,像玉簪这样夏花中的佼佼者数不胜数。下山走的不是回头路,我忙着摄下她们的芳容。
  每次停下来,一定有一位向导贴身耐心等待,完全是人盯人保姆战术。据传在我们进山前几天,有位姓张的中国人在山上失踪了,当时出动了直升机去找,国家公园的人反复在地面上搜索,最后只找到两根登山杖。这种事不常发生,但是在当前的经济形势下做生意不容易,面对中国这样的新兴市场他们更输不起,所以那23双眼睛就像无处不在的聚光灯照得我无可遁形,生怕一错眼我会空气蒸发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中开始起雾了,距营地似乎还很遥远。路有些滑,连续几个小时的爬坡使我们这些在办公室坐惯了的人小腿开始打颤。我把摄像机收起来,集中意念盯着脚下的路有节奏地向前迈步。我有独自长跑的习惯,只要不张口说话,就能把呼吸调节的很顺畅。后面交谈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不时有人发出沉重的喘息。
  坡度越来越陡。一段接一段看不到头的上山路,虽然还不至于挑战我们的极限,但起码是达到了良好的热身效果。快要到达营地的当口,连史蒂芬这样的资深徒步爱好者也憋不住了,抱怨起我来:“你小子是不是在中国的丛林里长大的,脚步怎么迈得那么稳!”结果我一战成名,被加冕为队里的Power Ranger(强力突击队员),从此把道格拉斯开路我领头其他人盯着我的脚后跟亦步亦趋的队型保持到了最后一天。况且我从不喊累叫停,榜样的力量从客观上抑制了别的人企图撒娇耍赖的恶念,这一点尤其让道格拉斯感到高兴。
  到了营地,开包收拾梳洗一番,几个人前前后后聚到专门用作餐厅的蓝色大帐篷里来,我们一天的快乐时光开始了。照例是先茶后饭,没有电,头灯和蜡烛做光源,黑暗大把,浪漫全靠自己制造。这些美国人个个是超级话痨,像我这种组织惯了脱口秀的人,在那儿基本上插不上话。
  上完水果撤下最后一道甜点,道格拉斯端着他的茶杯进来做日检。先问了问各人的身体反应,又把明天要走的路简单介绍了一下,大家道过晚安就散了。我看了下表:20∶30。
  夜黑风高,草草洗漱之后各自归帐,营地很快陷入沉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自然里做自然人。

登山途中休息。右二为本文作者。
  
4
  “Good morning,sister!”早上6点半,叫我们起床了。
  一切就绪。道格拉斯招呼开拔,大部队跟了上去。第二天要走7个小时左右,到海拔3800米处的Shira Camp露营。每个人都精神饱满,以为可以走得快点,向导却不打算搞急行军,训练我们放慢节奏,慢慢走才是爬到最高处的不二法门。
  不到下午4点半,已接近Shira Camp。转过山头,悬在山崖下半空中梦幻般的云海瞬间俘获了所有人的视线。来不及放下包袱,各人忙着用自己的方式来欣赏记录眼前的美景。小小的取景框,哪里装得下如此大气磅礴的画面?我放弃徒劳,没有把摄像机拿出来。这样的高度,能够用脚步来丈量已经是福气,这样的风景,用眼睛看到过当足慰平生。
  走过去,仿佛可以直上云间漫步,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向云端走去。在飞机上隔窗相望,和真真实实地站在云海之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宛如瑶台相会,但把尘世抛离,任脸颊被夕阳晚霞云锦彩缎染上绯红。云想衣裳花想容,天上人间几度逢。
  虚无缥缈中,千里横黛色,孤峰出云间。落日西下处有坦桑尼亚的另一高峰,梅鲁火山(Mount Meru)。秉道骨仙风,卓然玉立,亘古不变的和乞力马扎罗隔云海相望着,不离不弃。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然而不爬得那么高,岂不是辜负了这诸般奇异景致。
  从低地两天内攀升到将近海拔4000米,有些人是会产生高原反应的,我们晚餐时重点讨论了这个问题。都是好学生,美国人遵嘱带了Diamox,一种抗高原反应的兴奋剂。我行前向专家请教过,达成共识:如果出现高原反应,就马上下山,不靠药物解决问题。
  接下来的两天是名副其实的高原徒步训练,不停地上坡下坡,但是徒步的时间和距离都不长,为其后的登顶养精蓄锐。这里所谓的“高走低睡”是指白天最高处上升到4600米以上,晚上过夜的营地海拔不超过4000米。
  比走路更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还没有经历过,难以想象一旦出现高反会有什么症状。失眠?这几天休息得都不错,我把它归功于质量可靠的睡袋和床垫,这两样东西绝对值得投资,睡不好觉我就啥也干不了,旅行的乐趣会大大降低。山上夜间温度低,可以在零下20度帮我御寒的睡袋为我免除了着凉冻伤之虞,患上感冒的话最好放弃尝试登顶,世上有很多我爱着和爱着我的人,不可以玩命。
  徒步前3天进展顺利,再接着走几天也不会有问题,有些人这样想。第二天早餐结束后,道格拉斯进来通知大家:今天的早餐是双份,第二份是爬Barranco Wall。这是一段相对险要的岩石路,看上去挺陡峭。我们都换上走高寒路的装备,严阵以待。
  翻过Barranco Wall大概花了2个多小时。对空着手的人来说,其实难度不像传说的那样高,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地方需要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但是路比较窄,不时有岩石挡道,背着大包很难兼顾脚下和头上。
  山上天黑得早,6点前后Karanga Valley 营地上夜幕就降临了。当我们走出帐篷的时候,层层厚重的云雾仿佛被天神蓦然收起,随即铺出满天星光闪烁,皓月千里,银白的月光把雪山勾勒得明暗有致,雪光反衬得明月更加皎洁。天地间的那份宁静,使在场的几个人顿时失语。
  “老兔寒蟾泣天色,去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佩相逢桂香陌。”我相信这就是李贺曾经看到过的那一轮明月。如果他此时站在乞力马扎罗的月色下,会写下怎样的诗篇?
  短短两分钟之后,乌云滚滚翻卷而过,霎时山隐形星月无光,这个过程可谓惊心动魄。星移斗转,良辰美景亦幻亦真,稍纵即逝。世间事,瞬息万变,恍如山中一刻。

从乞力马扎罗山眺望远处的梅鲁火山。

  
5
  从海拔4600米到5895米的距离,在2008年8月8日,是我的乞力马扎罗从梦想到现实的距离。子夜12点刚过,6名登山者的手握在一起互相鼓励,随后我们离开Barafu Kamp向着最高峰Uhuru 进发。
  之所以安排通宵走最后的一段山路,是因为人体在夜间对氧气的需求比在日间要少得多,这对于提高登顶的成功率十分关键,山顶的氧气含量只有低地的一半。
  Barafu Kamp坐落在海拔4600米的山腰上,是Machame Route上最高的营地。与四周倾斜度很大的砂石地相比,营地内相对平坦,尽管如此,仍然没有一个帐篷不是歪歪斜斜地扎在大大小小的石头缝里。背上来的水只够饮用和烧饭,停止供应洗脸水。动植物已经基本上绝迹,严酷的自然条件同样不适于人类生存。这里是登顶大本营,如果登顶过程中有什么问题,首先被送回Barafu Kamp 进行救护,情况尚可维持的话,就等待大部队归来一起下山。
  出发前有几个小时的休整,在这段非常规睡眠时间里我休息得相当好。知道自己状态奇佳,一切又都在计划之内,便多了几分淡定。有人笑说这样子好像制作德国香肠,本来应该是个性化的旅程,被现代人操作成工业化流水线式的作业。但是,我不在意,就事论事,在海拔5000米以上,我不喜欢有任何意外。
  月明星稀。能见度很高,砂砾岩石失去了温度,泛着寒光。蜿蜒的山路在不断加入的头灯照射下蠕动起来,像一条条闪着光反向流动的小溪。先行者即将走出视线的边缘,更增添了后来者的紧迫感。
  开头几十分钟我走得并不轻松,头脑清醒但其他身体机能还在沉睡,腿脚尤其僵硬,浑身发热似乎要出汗。这事好像不是那么简单,自信心开始动摇。幸好道格拉斯叫停,让大家喝水。凯莉也叫热,闹着要把外套脱掉。我趁机再次检视了一下装备,衣服是试穿过好几次的,上衣4层裤子3层,里外都是轻便的高科技产品,既保暖又透气,闷热出汗应该是心理作用。包里只背了摄像机、水和几块巧克力,足敷所需且无可精简。在低地上运动也有个热身的过程,暂时进入不了状态纯属正常。客观上没有不利因素,还得静下心来打持久战。这样一想又坦然了,深呼吸几下,把包背好招呼众人上路。
  美国人自我标榜的世界警察形象,一向颇为地球人诟病。近年来又贪婪成性地制造出多如牛毛的次贷产品并最终引爆了金融危机,让全世界人民陪着埋单,特别欠扁。话虽如此,2008年美国人拍了动画片《功夫熊猫》,这部电影用我喜欢的方式对中国文化加以妙趣横生的注解,里面的对话尤其精彩。乌龟大师说:如果你播下桃树种子,就会长出桃子。好像是民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升级版?恰如很多中国女孩儿坦承她们选择到欧洲来学习或者是生活,是为了圆童年的那个欧洲梦。而在乞力马扎罗上看月亮,正是我桃树上的一棵桃子。
  行进中,每隔几分钟,道格拉斯就连吼带唱地喊一声:Hallo, Africa!(你好,非洲!)后面还有力气的人也跟着合唱,以振作团队精神。开始凯莉最起劲,3点钟过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沿途不断碰到其他团的人停下来接受向导的护理,有些状况堪忧,看样子只能走回头路了。
  终于在一次间歇之后,凯莉坐石头上起不来了。先喂了Diamox,据说几分钟就会生效,等等不见起色,问她症状,她说冷,两个向导拼命给她搓手取暖,又把全部衣服穿上,修整了好一阵,才把她拉起来继续往上爬。
  这是一段相当枯燥的路程。只见一队队在陡峭的火山灰里持续几小时绕着“之”字形攀援的登山者,其中有不少面无人色气喘如牛。在黎明到来之前,我们队里另外几个人也接近极限,叫停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一歇下来大有玉山倾倒不打算再爬起来之势。这时候真的不能停下来,除了疲倦,寒冷也是致命致伤的因素,我急得大叫:你们不会放弃的,是不是?我们要一起去山顶看此生中最壮丽的日出,都站起来!相信有一两个是被我喊醒的,于是纷纷站起来接着走。
  在无边的夜色里,偶尔能看见远远近近的山壁上嵌着一块块银色,我仔细辨认,高兴得大喊:凯莉,雪!乞力马扎罗的雪!
  没有回应,我可能是唯一有暇东张西望不喘气不停步还敢大喊大叫的。看见雪,就离雪顶不远了,我走得越发轻快起来。如果提出来要一个人先走,队长会派一名向导跟着我,肯定能提前2小时登顶,但我不是来破纪录的,既然和这几个人一起来了,又没有人放弃,最好是一起走到头。
  气温降到零下10度左右,没有使用任何保温措施,我包里的摄像机运转正常,塑料瓶里的水也没有结冰。相反是几个美国人用来连接水杯的户外专用饮水吸管,此时都冻住了。打进山那天起,他们就对我这个工龄在20年以上准备直接扔在非洲的小背包十分不齿,我对他们有的没的每天收齐了背个10来公斤的大包走路甚是不解。实践证明,不是户外专卖店向你推销的每样东西都是必要的,装备还是根据各人情况,从实用的角度出发最有效。
  天亮了,驱走黑夜的曙光使每个人的精神振奋起来,最后这一段走得比较顺利。光线越来越明晰,我担心来不及赶在日出前爬到最高点。
  早上6点35分,道格拉斯让队伍停下来,海拔5685米处的Stella Point到了。在场的人都面向东方,把摄影器材拿在手上。
  几分钟之后,太阳款款升上云端,仪态万方。亲历过很多名山大川的日出,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里是非洲屋脊,这里有从远古守候至今的冰川做见证,我走了很多路,来赴这个前世订下的约。沐浴着万道霞光,安享没有一丝杂念的宁静,我倾听自己的生命在绽放。
  留连了20分钟,我们再度站起来,向最高点走去。路过那些巨大的冰川的时候,我彻底为它们的美丽而折服,第一次故意破坏纪律抬脚离开队伍,站在冰川前久久不肯离去。联想到过不了几年,它们将要完全化成冰水流逝在乞力马扎罗的岩缝里,我禁不住泪流满面。如果眼泪能留住那些冰雪,我愿意把此生余下的眼泪全部留在乞力马扎罗的山顶上。
  穿过雪域,绕过岩石,我在5895米的标牌附近找到队友。卡西和凯莉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看得出来其他人也都心潮澎湃,各自把感动写在脸上。他们拿出至亲的照片,轮着到标牌下面去留影。然后,我们按惯例拍了集体照。
  其实无论是对于登山者,还是对于土生土长的向导来说,每次尝试登顶,都是一次全新的体验,那种经历了风雨才能见到彩虹的感受,不可与外人道,却足够被视为一场人生的际遇而不仅仅是旅行和工作。

作者(左三)与同伴在乞力马扎罗山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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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8日上午10点左右,我们离开山顶开始下撤。
  下山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一条坡度更大的路。站在倾斜面50度以上,持续下滑一两千米的坡顶,我没有恐高症,但我明显感到头晕。每个人都侧过身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挪步。照这个走法,到天黑估计也走不出这段高山沙漠,我不禁对功略上胡说八道的“三几个小时”感到愤怒。
  道格拉斯让我们把登山杖收起来,示范了一遍标准动作,他把身体正对坡底,降低重心着力在膝盖上,两腿分开40公分以上,迈开大步冲下去。队员们大眼瞪小眼,没人敢试。他走过来一把拉起我的手,我就跟着他跑起来。等我们停下来,凯莉追上来问我害不害怕,我说不怕,道格拉斯在这个坡上走过起码200次,如果第201次拉着我滚下去,那我也认了。
  这个看上去危险系数很高的动作,可操作性超强,适应了一阵子,每个人便都运用自如,放松肩膀,在半失重状态下形似裸奔的快感油然而生。下到坡底回望,正好有两个人步我们的后尘,风起处掠过黄沙的身影,和武林高手踏雪无痕的意象有得一拚。
  我也挺佩服自己在极度困乏的境地还想得起武侠小说那茬儿,但是不想法找点乐子,这段路肯定会走成煎熬。在36个小时之内,休息时间很短,却要在高海拔走完总距离超过20公里的路。对大多数人来说,无异于自虐,尽管这是被证实了千百次的最科学的走法。无论如何,此刻我们除了继续走路别无选择。
  出营地不久,我们路遇一位受了伤的女子被6个背夫抬着下山,很艰难很痛苦的样子。行不多时,又有高反严重的登山者趟在担架床上吸着氧气等待下撤。在这个地方出事故的代价不可估量,庆幸团里的几个人都全身而退。
  Mweka Kamp是此行的最后一个露营地。放下背包,史蒂芬马上买来啤酒请客庆功。
  8月9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山中秋日。早餐桌上每个人把准备好的小费拿出来,鲍勃收齐了交给道格拉斯去分发全体后勤人员。希望他们收到的除了一笔赖以为生的报酬,还有我们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没有这些乞力马扎罗的主人,我们的梦想不会已经成为现实。
  8月10日早7点,回程的飞机准时到达阿姆斯特丹国际机场,结束了我的非洲之旅。
  从非洲回来,如果你问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我想我会回答:乞力马扎罗!到了我白发苍苍坐在炉火前给孙儿辈讲故事那一天,讲起此生最可怀念的几件事,其中的一件,一定会有我曾经亲眼见到过乞力马扎罗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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