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停留

文/龙涛

“寺庙停留”，是韩国比较有特色的活动之一，也是韩国旅游观光、体验韩国文化的一种重要方式。

不久前的一个周末，我和朋友们也参加了韩国国际教育振兴院（NIIED）组织的一次“寺庙停留”。

一位师姐曾经参加过一次“寺庙停留”，去的是一座深山里的古刹。据师姐说，她们吃饭的钵子，就放在斋房的一侧，是两个相扣的钵子。吃饭的时候，由僧人拎着桶发放。份量由人。并且在发放之前，还要说上一通。僧人解释说，要珍惜斋饭，如果剩下斋饭，倒掉，会被妖魔恶鬼吃掉，会带来危害。所以，如果领取的斋饭有剩下的，僧人将用桶回收集中在一起。然后，再重新分给所有的人，必须全部吃完。

当时，吓着师姐了。因为她们那一组，终于还是有几个人剩下些斋饭，斋饭实在太难吃了。然而，僧人考虑到这些来体验佛教文化的香客，都是外国学生，终于还是没有将斋饭重新分配，只是收集，便罢了。

僧人却每人分发了一点点泡菜，让师姐她们蘸着，将钵内剩下的米粒擦干净，吃掉。然后，再每人分了一瓢清汤寡水。等每个人都将汤水喝完。僧人开始吩咐将两个钵子再次扣好，放回斋房远处。据师姐说，当时有人解释说，僧人吃饭，是不刷钵子的。刚才的那一点点泡菜和那一瓢清汤寡水，就是洗刷钵子了。下次来的香客，就再接着使用这些餐具，不用再洗。也就是说，师姐她们用的这些餐具，上一批香客就是如此洗过碗的。

听师姐说完，我胃里翻腾了好久。至于师姐那一拨人有没有呕，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师姐说第二天的凌晨3点，就被鼓声叫醒，然后，由一位僧人带领着，在深山里四处兜走。一列长长的队伍，在深山和幽谷里散步，四周静谧，泉水叮咚。那僧人，边走，边讲经传道。偶尔一抬头，是满天的星斗。从深山里散步回来，就在僧人的带领下，施礼——108拜。

于是，斋饭，就成了我这次“寺庙停留”最揪心的事情了。而深山里的散步，就成了我这次最向往的事情了。

我参加的这次“寺庙停留”，一共有10个人。周六上午，我们乘了一辆大巴士，经过3个小时的车程，抵达了大田鸡笼山慈光寺。

抵达慈光寺的时候，略略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我们要去的是一座深山古刹。没有想到，却是这样一个小院子。慈光寺就在高速公路不远的地方，一共只有建筑三四座，其中一座主殿，共3层，两边还有地下室，供香客住宿。主殿对面是一个两层的房子，楼上二层镂空，设置了钟、鼓。楼下是两间事务室，中间走廊，放着饮水机和沙发。主殿的一侧，是入口，另一侧，是长方形的一列平房，20米左右长，6米左右宽，是女香客的宿处。大殿后方，亦是一列平房，长长的饭厅，连接着两间小小的伙房。

站在慈光寺的院子里，抬头稍稍远眺，就能看见高速公路，完全没有隐于深山的感觉。这一次的慈光寺，不像是古刹，却几乎就是一个训练、体验基地了。

我们抵达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2点，就直接进到饭厅了。竟然是自助餐！餐具，是塑料盘子，似乎洗得还比较干净的塑料盘子。当然，饭食是自助餐，就简便多了。饭食用长方形的铁盒子盛着。一盒水煮的茄子，一盒辣黄瓜，一大盆豆芽，一大碗豆腐……还有一大盆豆芽汤，汤底沉淀着一层辣椒末。

虽然肚子咕咕直叫，依然不敢多拿，还是有些害怕。拿着塑料盘子吃饭的时候，犹自庆幸：这个慈光寺没有让我们用他们的钵子吃饭。吃完饭，抬头环顾饭厅的时候，发现饭厅的一端有个长长的木架子。上面赫然摆放着长长的两排暗青色的钵子，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那些钵子吧。顿时觉得大倒胃口。

吃完午饭，在走廊中喝咖啡。来了一个澳大利亚人。闲聊中，得知他就是我们在慈光寺2天体验期间的向导。他来韩国10个月了，以前是基督教徒，信仰佛教并不久。他给我们分发了几页英文的direction(指南)，包含了这两天的程序和注意事项，还有佛教文化的一些简单介绍。

依照程序安排，下午2点半，在主殿二层里，进行茶道。国内的旅游线路中，几乎每一条线路都有品茶。与我在国内了解到的那些茶道相比，慈光寺里安排的这些茶道相对来说，更加简单。然而，我们依然非常认真地跟随着澳大利亚向导，亦步亦趋地履行着茶道的若干程序。

没有料到，分配给我们的茶叶，似乎是陈茶，是铁观音的味道，却是4月份的棉絮气息。而且，用大水壶拎来的水，估计温度在50度左右。按照程序，将茶叶用水洗过之后，第二碗茶，应该是清香扑鼻，而且茶汁颜色可辨。可是，我和我周围的同伴们，泡出的茶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茶水颜色不变，味道也几乎没有。惟独能看见变化的，是茶水里多了少许的茶叶渣。

茶道结束之后，去了主殿的三层。在那里，澳大利亚向导带领我们，静坐了半个小时，就是meditation（冥想）。我们依次排开，在佛像下，在下午4点半左右的光景，静静的——冥想。夕阳透过庙门的镂空花纹照进来。此时的冥想，感受很特别。

半个小时的冥想，时间由澳大利亚向导控制，以竹篦响声作为开始和结束的信号。等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四周的光线也似乎变化极大。这半个小时的冥想时间，犹如是在梦境中。梦境中，我似乎回到了老家的那所宅子，似乎还看到了那里的一草一木。

从主殿下来，看到僧人在夕阳下敲钟和鼓。曾经以为是暮鼓晨钟，今日之见，僧人是先击鼓，后敲钟。然后，就是晚饭时间。晚饭之后，在主殿的三楼，观看宣讲佛法的碟片。

依照程序安排，第二天早上5点半做早课。早晨4点刚过，我就醒了。四周静悄悄的。我们住的斋房在大殿底层，棉被潮乎乎的。醒了，就不愿再躺着了。于是，起来下到地面，院子里静悄悄的。抬头望，满天的星斗。月亮，是下弦月，冷冷的光。月色很美。大田郊外的凌晨，气候煞是寒冷。天空，真的就像蓝丝绒一样，是深深的有质感的那种蓝色。远远的，院子门口的路灯，却是黄色的，有着温暖的感觉。

洗漱的水龙头，在主殿的正门口，低头洗漱完，猛一抬头，夜色中的主殿巍峨，庙门威严。心中生出几分怯意。洗漱完，时间还早。于是，出了庙门，转到院子外面。

路灯下，地面掉着几颗栗子。捡起来，冰冷冰冷的，还沾着露水。捏在手中，沿着院子的外墙散步。缓缓踱着，偶尔，一颗栗子就“簌”地掉在我的跟前。静静的凌晨，那个栗子似乎有着生命一样，是一个小小的动物，顽皮地掉在我的跟前，摔了一个跟头。那种感觉，嗯，奇妙极了。在沿着院子的路上，时时可以捡到栗子。几乎都是昨天夜里，成熟了的栗子刺球，炸裂开了，合抱着的果子，就掉了下来。返回到庙门，已经是半口袋栗子了。想起故乡老家后院子的那颗栗子树，什么时候会结着满树的栗子呢？

早课和上午都是在主殿里念经。然而，那些经书，对于我们，就是天书。仅仅是看着那些僧人和香客，作为一种体验。午饭过后，我们都待不住了，提前返程。

依然忘不掉的，是那个凌晨的月光，还有那些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