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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访学散记

2008年10月15日  来源:神州学人 
  

文图/蔡天新

 

剑河之水

 

欧洲许多名城周边都有适合一日游的地方,譬如,巴黎有凡尔赛,罗马有庞贝,柏林有波茨坦,马德里有托莱多,布鲁塞尔有滑铁卢……而伦敦周边最适合一日游的当数剑桥,它位于伦敦以北80公里处,坐火车或巴士都在一个小时左右。

 

2000年早春,我赴南美访学途经伦敦,专程游历了这座举世闻名的大学城。时间过去了8年多,我又获得机会来到剑桥,这次是学术访问,时间也比较充裕,因此得以细细品味。有时看书写字累了,就骑着自行车,沿着绿荫浓浓的小路,跨过剑河上的顶楼桥来到市区。

 

虽说剑桥方圆40多公里,相当于七八个西湖,可是市中心芝麻一点大,几条窄窄的小街。遇到不少游人,三一学院和国王学院并肩而立,进门要收费,和从前的我一样,他们来一趟剑桥不易,不参观这两座学院,等于没来,总得在牛顿塑像和苹果树前照张相吧。

 

归途我走老路,又一次经过顶楼桥。桥下有个埠头,这是租船划水的4个去处之一。小黑板上写着,船费每小时12英镑,折合人民币与西湖的游船价格不相上下。只是这里的木船长约4米,宽度不到60公分,且有个特别的名字——Punt

 

剑桥的中国人恐怕都会想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但他只是在剑桥旁听了一年。剑河里有小木船划过,岸上杨柳青青,远景便是三一桥。桥右边是遐迩闻名的三一学院,它的毕业生除了牛顿以外,还有培根、拜伦、丁尼生、麦克斯韦尔、罗素、尼赫鲁、纳博科夫,以及31位诺贝尔奖得主。

 

 

草莓节的游行

 

6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是剑桥传统的草莓节。此前一个星期是考试周,因此也算是一种放纵了。说起剑桥的大学生活,可谓轻松惬意,3年本科、1年研究生,每年只上5个月的课。当然,入学要经过严格的面试,而通过剑桥的博士答辩并不容易。

 

草莓节有其深刻的文化背景,那就是上个世纪60年代始于美国的嬉皮文化。随着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和传统信仰的缺失,那时年轻人的迷惘和与日俱增的社会责任感产生了激烈的碰撞,在摇滚乐的催化下,年轻人开始融合在这个矛盾中,并最终形成了那个年代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现象——一种完全自发而纯粹精神性的嬉皮运动。

 

那天我骑着车,沿着林荫小道,穿过剑河上的小桥,看见到访三一学院和国王学院的游人特别多。就在那个露天的农贸市场广场一角,我遇到了草莓节的游行队伍,前面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扛着横幅,后面跟着腰鼓队和舞蹈队,许多小孩混在其中。参加游行的人全都精心打扮,身着奇装异服、头戴假发,有几个男生还踩着高跷。

 

毫无疑问,草莓节在形式上继承了嬉皮文化的传统。但在技术时代的今天,年轻人早早面临就业、前途的压力,已经无力思考社会、政治和人生。因此,在我看来,他们只是徒有躯壳而已。当然,可以借机获得一些快乐,商人也因此增加一些利润。我在广场买了一盒草莓,但是没有随游行队伍去大草坪,那里更多的人在搭帐篷、铺垫子。

 

美丽的数学楼

 

我到过许多以数学见长的大学,例如美国新泽西的普林斯顿、加利福尼亚的伯克利,它们都设有驰名世界的数学研究所或数学中心。若论环境,则数里约热内卢的印巴(IMPA,巴西纯粹与应用数学研究所)美丽无比,它坐落在里约热内卢的植物园旁,从它的图书馆阅览室可以眺望迷人的大西洋。

 

可是,当我见到剑桥的数学中心时,仍惊诧于它那宏伟壮丽的建筑。这座现代建筑群由11座房子组成,它们既相似又不同,排列成一个巨大的椭圆。这些房子相互衔接的方式也各不相同,有的通过廊桥,有的通过地下道。房子中间的一大部分是接待处和大会议厅,屋顶上的草坪可以漫步。

 

如果不用直升飞机航拍,恐怕谁也无法把所有的建筑拍摄进去。建筑群最主要的一座是艾萨克·牛顿研究所。牛顿的学术生涯是在17世纪,他在剑桥度过了一生的大部分时光,可他的重要科学发现却是在故乡的农庄里完成的。剑桥人喜欢听的一句话是:即使只培养了一个牛顿,这座800年的学府也办值了。

 

1993年夏天,剑桥数学系的毕业生安德鲁·怀尔斯回到了母校,他在牛顿研究所的学术报告厅里连续做了两天的报告,宣布举世闻名的费尔马大定理被攻克,这个结果被认为是20世纪数学的最高成就。值得一提的是,费尔马大定理在牛顿出世前4年就提出来了,此后的3个半世纪一直困扰着这个世界上最有智慧的头脑。

 

 

如茵的草坪

 

作为英国的最高学府,剑桥和牛津最有特色的应该是它们的学院制。任何一位学生或老师,既属于某一个系,又属于某一个学院(collegehall或者house)。系管教学和研究,学院管生活,包括吃住、娱乐和宗教礼仪,还有学业辅导。

 

显而易见,这样的学院不同于通常意义的学院(school),后者分为文、理、工、法、商、管等,可谓是以相近的专业类聚,在世界上广为流行。其实,剑桥也有这样的划分,所有的系分属6school,主要用于学术管理,影响力远不及college

 

据说,学院制起源于巴黎大学,现在除了剑桥和牛津以外,还有英格兰北部的杜伦大学是学院制大学。这类学院汇聚了各式各样的人才,师生们可以相互交流,让知识融会贯通。如三一学院的导师里,除了牛顿以外,还有过物理学家麦克斯韦尔、计算机先驱巴比奇、哲学家罗素、印度数学家拉曼纽扬、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等等。

 

除了杰出的人才以外,每个学院的建筑也各具特色,尤其是礼拜堂、图书馆,还有就是草坪。英国人善于拾掇庭园,尤其是把草坪保养得极其美丽。当然,这并不是英超比法甲吸引人的主要原因。

 

剑桥的每个学院里,都有如茵的小草坪,而院外的大草坪是学生休憩、游戏的场所,也是展示学院魅力的地方,通常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想到剑桥有31个学院,那该是有些奢侈了。瞧三一桥边上的这片大草坪,令我想起法国画家修拉的名作《大碗岛的星期天》。

 

诗歌朗诵会

 

我来剑桥还未见到一位诗人,却已认识了多位爵士,其中一位是丘吉尔学院的前任院长,做过英国驻日大使,另一位是达尔文学院的前任院长。还有一位爵士夫人,她已故的丈夫曾任英国驻华大使和香港总督。可是,我向往的诗人呢?剑桥可是出过弥尔顿和拜伦。

 

当我在博客上抱怨此事,我去年在爱尔兰诗歌节认识的苏格兰诗人彼得·曼森写信来了。在他的倡议之下,剑桥青年诗人卢克和萨姆策划了朗诵会。那天晚上9时许,在Shops艺术中心,来了50多位爱诗者,包括我的老朋友、英国著名诗人汤姆·拉沃什。

 

彼得和我各朗诵了半个小时,我和萨姆先后用中文和英文朗诵了《再远一点》、《最高乐趣》等4首诗,接着我自个儿用中、英文朗诵了《芒果》、《关于鱼的诗》,《脸向东,鼻子向西》和《绿血》。在朗诵后面两首诗之前,我简要讲述了汶川地震的情况,其中《绿血》是整整20年前为纪念那次几乎摧毁杭州的台风而作。

 

朗诵结束以后,照例是签名售书,我的英文版诗集《幽居之歌》销出了5本;同时获悉,它在英国著名的ABE网上有售。之后,我们一起步行至附近的一家酒吧,纵酒论诗直到子夜。酒吧关门后,有十来人意犹未尽,被Corpus学院的女教师索菲邀请到她的住处。按照剑桥的传统,这伙人肯定要聊天到天明,我只得中途提前告退,那时已经2点多了,大街上空无一人,我骑着自行车急速地奔驰。

 

 

剑桥的毕业歌

 

6月是毕业的季节,作为英国的最高学府,剑桥毕业生最浪漫的一幕并非学位授予仪式,而是剑河上的船歌(singing on the river)。可是,只有位于剑河之滨的学院才有,而三一学院的船歌因其人才辈出广受瞩目。放歌前两天,我的老朋友、三一学院院士、菲尔茨奖得主阿兰·贝克教授给我发来了邀请函。

 

整整20年前,贝克教授访问了中国,我是他游历杭州时的全程陪同,到剑桥后我就给他打了电话,他依然记得我们游览西湖和九溪的细节。那天是个难得晴朗的日子,依照贝克教授吩咐,我事先向人借了一条领带。傍晚时分,我先到三一学院的院士楼,贝克教授虽然是单身汉,可是两间客厅布置得整整齐齐,华丽而简洁。

 

8点差几分,我跟着贝克教授进了三一学院餐厅的衣帽厅,他在西装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的院士服。我们正准备上台阶,听到里面响起了祈祷歌,只好在台阶上肃立。当我们走进那座庄严的餐厅,只见教授们坐横的一排,学生们坐竖的三排,全是西装革履。一问,每顿中餐和晚餐均是这样着装。心想,做三一学院的学生可真不容易。后来听说当年牛顿也在这里吃饭,又是另一番心情。

 

晚餐后,贝克教授陪我到了河边,两岸已聚集了几千名听众。4艘小木船并排靠在岸边,另外两艘,分别横向靠着这4艘船的头尾。大约有20位男女生坐在船上吟唱,旋律和歌词与教堂唱诗班的几乎一致,直唱到月亮爬上中天,听众经久不散,那是一个多么浪漫而抒情的夜晚哦,该是大学时代最美好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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